鄭直瞪了眼對方,沒有搭理染香。
染香卻鬆了口氣,三姐講過,爹就是花架子,蠟槍頭,隻要你強他就慫了。果然,沒錯。繼續忙著幫對方整理衣裝。卻哪裡曉得,她想多了。因為染香的這一選擇,反而救了她自個一命。有了孫三娘的教訓,鄭直又咋可能將另一個對孫三娘頂禮膜拜的人留在眼前。
“做主持,你的年紀太小。”眼瞅著染香將他的衣服已經整理了三四遍,鄭直才無奈開口“監院也不合適,維那好了。”扭頭看向半死不活的誌清師太“不過以後白衣庵,沒有染香許可,你們啥都不能做。”
誌清師太此刻已經體麵全無,忍著周身疼痛,用嘶啞的嗓子回了一句。
染香這才發現,誌清師太腦袋上的香疤又多了好多。不,娘說,這叫情疤,燒情疤。想到剛剛淨月下台階的模樣,看來師姐也被燒了不老少。
鄭直出了白衣庵直接去了北門,並沒有去往溫氏幾人跟前湊。很簡單,這三個女人如今就是雞肋,有則不喜,無則不悲,要不要吧!他之所以要在白衣庵搞這麼一出,很簡單,就是要用強硬來震懾一切蠢蠢欲動之徒。誰要是和他叫板,他就會送給誰沙板。
在東水關換了船,中午就到了廉台渡。本打算順便去看看藥市,最近那裡出現了很多賣假藥的,剛剛從府城趕回來的程敬得到消息就找來吃酒“縣尊昨日剛剛納了第三房小妾,聽人講當夜就要了半條命。”
鄭直一聽哭笑不得“老程有話直接講,彆藏著掖著。”
“俺的意思是,縣尊這一年多估摸著虧空平了。”程敬笑笑“怕隻怕欲壑難填,畢竟公子把廉台這邊搞得熱火朝天,眼紅的人不少。”
鄭直想了想“這麼講老程這次要下場?”
聽話聽音,他如今對於聽到的話都愛琢磨。無它,孫三娘的所作所為並非無跡可尋,隻是他從沒有細想。最明顯的那次就是孫三娘下毒當日,形態舉止樣樣反常。當時他隻道對方怕了自個,逢低做小。卻忘了,孫三娘是寧折不彎的人。很多事不是人家多麼高明,而是自個蠢,想的少。
“想要試試。”程敬道“俺已經下場兩次,若是這次再失手估計就要就教職了。”
“老程和俺投緣。”鄭直喝乾杯中酒“俺雖然喜歡吃獨食,不過對於患難的弟兄們還算過得去。”
對方自然不是要他幫忙偷會試試題,而是打預防針,防止對方一旦失手,遠赴他鄉,那麼家裡的產業不保。
“這是當然。”程敬端起酒杯“五哥這話是大實話。”聰明人說話不需要大費周章,隱晦之意懂了就成。
幾人正吃酒,朱千戶走了進來,將一個手本送了來。
鄭直接過來瞅了瞅,程文新派來的人到了,依舊是那位新安學生程不識。算算日子,他的書信應該剛到洛陽,想來對方應該從邸抄上看到了消息。
“俺家老爺得到消息就寫了書信給各位同窗,奈何朝廷也需要日子調度。”程不識恭敬的詢問“不知解元可有良方?”
“俺不過是僥幸得中而已,尚未有一官半職,哪有啥良方。”鄭直立刻道“就指望著少仆正指點迷津呢。”不動聲色的一個小匣子送了過去。
如今彰衛當也開始在河南各府設立分號,為了遮掩,暫時並沒有加入嘉靖會。所以鄭直並沒有準備銀票,而是一盒銀子,看起來更有衝擊力。
程不識看了眼鄭直,索性明講“俺家老爺的意思,這買賣自然是要自家人才能放心。不曉得鄭解元有何推薦?”
“若是可以。”鄭直斟酌片刻“俺確實有一位好朋友可以推薦,此人乃是大寧都司經曆謝國表。熟悉馬政,唯一不好的是,出身吏職。”
“這樣啊。”程不識想了想“還請鄭解元將意思落在紙上,俺回去請老爺定奪。”
“還有件事。”鄭直自然不會拒絕,卻特意強調“月初俺就派人攜帶了書信前往洛陽告知少仆正,內容自然是將黃同知遇難經過詳細稟明。要不要請尊駕歇息幾日,說不得少仆正的書信就來了。”
“不用。”程不識擺擺手“俺家老爺定會等俺消息。”
“如此俺就放心了。”鄭直起身道“請尊駕稍候。”走到書桌旁開始寫信。
果然程文不會派一個沒有用處的人跟進此事,想必對方此次前來也有觀察自個反應的職責。鄭直原本是打算按照原來的籌劃,適時推出霍貴,可是因為真定府這場洪水改變了一切。他吃的很飽,飽到霍貴都成了礙眼之人。對方和鄭直終究是利益使然,可沒有多麼親密,很多事讓對方牽線搭橋就好,再多沒有必要。至於南京太仆寺的馬場,相信程文會比他還著急。
代寫好信之後,鄭直用火漆封好遞給對方,隨口一問“俺不日即將入京,不曉得到時候可否有幸入閣老私邸喝杯茶?”
“瞧解元講的。”程不識恭敬的接過信,鄭直之前就宣稱要參加武舉,因此對方此刻提出入京,程不識一點都不驚奇,立刻將早就形成的腹稿和盤托出“俺家老爺早就將解元引為知己,到時候定會有專人款待。說不得,首輔老爺也會請解元公一敘呢。”
“不敢想,不敢想。”鄭直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
要想中狀元,考得好隻是必要條件之一,還有很多路要走,比如劉家和焦家這一關。否則他連會試都過不了,就會被以各種莫須有的原因刷掉。不止如此,入京之後,鄭直還要去張延齡,張鶴齡兄弟那裡走門路,畢竟最後點狀元的是主上。而鄭寬終於到了他發揮作用的時候了,當了兩年多的翰林官,每個月都是幾百兩銀子的花銷,總該在翰林院認識幾個人吧?不奢求透題,可是敲敲邊鼓總是可以吧?更何況對方和謝閣老的關係一直很好。如此皇帝還有內閣三位重臣,除了李東陽他找不到門路外,其餘的都可以試一試。為了這個狀元,鄭直準備了十萬兩銀子以備不時之需。他就不信,十萬兩買不來一個大明的文狀元。
依著鄭直如今的脾氣,再要跟兩年前在京中一般逢人伏低做小已經很難。可是為了之後的好日子還有榮華富貴,他忍了。如同楊儒講的,曆史書上隻會記載誰是最後的勝利者,而不會記載這些勝利者付出過什麼。跪著求來的狀元,難道不是狀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