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家放縱了一夜的鄭直終於恢複了理智,晌午懶洋洋的回了鄭家。
一進門,朱千戶就送來了一個好消息,早晨徐瓊玉等人終於進了城,直接被送到了芝麻巷。不過不是原來的三路院子,而是提前準備好的,郭勳送的,隔壁一處三進小院,對麵就是曹家的後門。
對於鄭直來講,已經太久沒有見過他費儘心思搶回來的三個尤物了。也不管安嬤嬤等人,直接抱住方正霸,夾住方反霸,扛起徐瓊玉進了屋。還好昨夜太瘋,他一上午規規矩矩的在睡覺,否則就太丟人了。
安嬤嬤見怪不怪,招呼丫頭們趕緊收拾灑掃。崔鶯兒,杜麗娘,霍淑秀,丁佩蘭四人互相瞅瞅,自覺的帶著丫頭仍然分居東西廂房。
一下午的翻雲覆雨後,鄭直才有心思打聽幾人這段日子過得咋樣。
“染香那個丫頭胡鬨,你們也跟著起哄。”鄭直躺在方正霸懷裡,玩弄著懷裡徐瓊玉的耳垂還有一旁方反霸的小腳。
染香這次也找了借口跟了來,甚至還威逼利誘帶上了溫氏,殷氏,袁氏。為了怕引起麻煩,她們並沒有進城,而是住在城外的莊子裡,朱千戶已經派了邢老大帶著人保護。
“奴瞅著那幾位小娘子模樣俊俏,哪會想那麼多。”方正霸討好道“達達這般,哪個小娘子不心動。”
鄭直曉得方正霸的話八分討好,一分虛情,剩下的一分也未見得是真情實意。可還是那句話,人性禁不起考驗,禁不起細琢磨。隻要沒有犯錯,沒有對不起他,就行了。求全責備,鄭直都不是啥好人,憑啥要求人家對他一心一意“這一陣賺了點銀子,過幾日俺讓人送來,你看著分一下。”
“憑什麼要大姐分?我來。”徐瓊玉突然開口。
鄭直忽略了徐瓊玉對方正霸那不倫不類的稱呼,也並不意外,卻有些好奇,畢竟他離開時二人關係已經緩和。不過女人心海底針,他也沒心思想“因為人家是投降,你是被俘。來路不一樣,結果自然不一樣。”
“什麼投降,被俘?”徐瓊玉瞅了眼鄭直身後的方正霸“還不都是你的人了?”
“這都聽不懂。”方正霸立刻不甘示弱“意思就是,我心裡有達達,你心裡沒有達達。”
“那是以前。”徐瓊玉惱火的坐直身子,拉著鄭直的手放到了她自己的身上“你試試,如今我心裡也有了你。”
“俺懂。”鄭直將對方拉進懷裡相擁,卻對著方反霸笑笑“俺曉得瓊玉這段日子很聽話。”
方反霸忍著越來越不規矩的大手,有些無語,穿幫了,要不咱們幾個鳴鑼來一段?
徐瓊玉看著方反霸“雖然不多,可是奴真的給你……爺……達守著。”
方正霸無語,達,達,乾脆喊爹不就得了。在路上練了這麼久,怎麼臨了了就全都串了戲。
環境能夠改變一個人,經過兩年多的豢養,方正霸姐妹已經習慣了如今的一切生活。而徐瓊玉經過一次失敗的求生探索後,也發現,鄭直這裡才是她可以平安度日的地方。總之一句話,徐瓊玉三人已經失去了到外邊獨自生存的信心。三人自然能力出眾,奈何心氣散了,一切就截然不同了。
自從鄭直進京之後,鄭家也就沉寂下來。短短兩個月,她們才發現這種之前盼望已久的寧靜生活是多麼可怕。為了不默默無聞老死於鄭家而無人問津,徐瓊玉甚至動過給鄭直寫信祈求上京的念頭。好在佛祖保佑,這個沒良心的還記著她們,願意接她們上京團圓。
可誰也不敢保證,鄭直下一次還會不會記起三人。為了不重蹈覆轍,她們這才在來的路上決定本色演繹。既然鄭直喜歡看徐瓊玉和方正霸彆苗頭,方反霸置身事外,那麼就演給人家看,反正她們都是戲子,專業的。
“俺信,俺信。”鄭直趕緊安撫。
方反霸無可奈何湊過來封住了鄭直的嘴,打消了他準備和徐瓊玉較量演技的念頭。
第二日上值,鄭直依舊早早來到東上南門更衣。沒多久,朱麟等人也來了。鄭直微微一怔,繼續抽煙。對方帶著的那條玉帶他見過,前一次穿越被他用來給鄭虤陪葬的,不想竟然是朱麟的。若沒記錯的話,這條玉帶有一枚輔弼壞了,稍微用力,就會脫落。有了這個發現,鄭直立刻起身跟著對方進了廊房。
朱麟扭頭看了眼鄭直,一臉嫌棄。隻是鄭直始終不接招,再加上鄭家和張家聯係緊密的內情,他也有所顧慮,隻好暫時作罷。
朱麟直接拿出鑰匙打開他的衣櫥開始更衣,那條玉帶直接被對方放到了屋子中間的方桌之上。鄭直打開自個的衣櫥,不動聲色的將大氅拿出同樣放到了方桌上,然後拿出本來準備送給劉健,卻中途昧下的幾根雪茄揣進懷裡。這才又將大氅放進衣櫥,鎖好之後走了出去,手中已經多了一塊輔弼。
按理說惟親王,超品及一品文官用玉帶,但是勳衛,散騎舍人都是朝廷勳貴或者高級武官嫡係子弟為之,帶上也不會有人揪著不放。更何況成國公家可是天家近臣,彆說玉帶,就是朱麟弄件賜服穿,也不會有人拿這說事。
三日後,程乂再次來到清寧宮當值。後宮除了個彆人誰都彆想進去,程乂想陷害都沒有機會,就算有手段,朱麟也能輕鬆脫罪,因為他不可能進後宮。可是作為太子臨時寢宮的清寧宮就不一樣了,對於儲君,不管什麼人,都會放下臉麵予以巴結。
哪怕是張侖都要每日來東宮坐一下午,下值時才離開。這已經是很矜持了,聽說保國公朱暉的孫子朱嶽就差管太子喊‘爺’了。
雖然鄭直隻在太子宮內外圍守過三日,卻已經大概明白了東宮內部格局,也有了一個不露痕跡的陷害法子。
清寧宮內可不止有男人還有侍奉太子的女官和宮婢。內宮有混堂司,專門負責低級宮人洗浴,而東宮也有一個類似的機構,名為混堂所。是專門為東宮宮人服務,管事奉禦是個瘦子叫張永。一旦牽涉到太子,就不是小事,倘若再加上男女之事……
原本鄭直還在猶豫,畢竟他和朱麟同在一隊。對方牽涉其中,他也會被牽連,這讓經曆過兩次牢獄之災的鄭直格外謹慎。偏偏這一次在清寧宮當差,規矩變了,他被安排專門和旗手衛的帶刀官巡夜。
這固然是有人針對,可同樣將鄭直撇清了。夜裡趁著巡夜,他找了借口,來到靠近宮女沐浴的院子附近。拿出被塞入灌了水的羊腸衣包裹的輔弼,一揮手扔進了院子裡。
如今雖然天冷了,可終究才十月底,中午的陽光依舊炙熱。距離下次宮人沐浴還有半旬,這段日子,陽光會把羊腸衣曬破,裡邊的水會保證羊腸子在破裂的時候被彈開,然後迅速萎縮,變質。等到有人發現時,也不會引起疑。
做好這一切,鄭直頓時又變回了那個被孤立的外人。每日吃著其他勳衛瞧瞧都倒胃口的飯菜,做著被特意關照的,有損體麵的職事。
清寧宮的值守雖然無聊,卻也能學到東西,比如跟著太子每日辰時末刻聽翰林院的詞臣授課。鄭直的底子太薄,講白了,從弘治十三年五月到弘治十五年二月,滿打滿算攏共學了兩年。因此聽的相當費力,不是聽不懂,而是這些詞臣嘴裡講的,跟他這些年在外邊見到的現實相去甚遠。
動不動就盜賊叢生,四民不靖。動不動就軍戶逃逸,不知忠孝。動不動就苛捐雜稅,民生凋敝。
似乎忘了,這些盜賊,除了極個彆的,大部分不都是生活無著落。那些軍戶的田土都被勳貴豪門甚至自個這樣的地頭蛇搶占,一個月連一石米都領不到,如何養家?告彆親人來守衛京師,結果卻是給皇家、勳貴、外戚修宅子,甚至修墳,如此還要三年不得回鄉。可不要忘了,那些苛捐雜稅大部分都是種地的出,可這些翰林們要免的商稅,嗬嗬。
須知但凡有個功名都可以有免稅,免役額度,就這樣,還不知足,還要減免,簡直貪得無厭。用江侃時常冒出的戲言就是“俺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