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經過芝麻巷,車廂內的人瞅了眼巷子裡懸掛的白幡笑了笑。鄭家也不曉得走了啥黴運,從去年年底到如今隔三差五的死人。估摸著真跟外邊傳的,家裡的命數都讓鄭直那個妖孽吸走了。
馬車很快來到了明時坊內的肥羊坊外停下,徐世華從車上走下來。今個兒他來此是要為幾日後徐光祚的親事,聘請京師有名的大廚張小刀。原本請的那個廚子前幾日切到了手,做不得菜了。按理講徐光祚成親,徐世華該跟前兩次一樣袖手旁觀就好。可這次不一樣,他全程主動參與。很簡單,太子得知徐光祚定親後,特意吩咐的。
店小二很快將他引入包間,不多時張小刀帶著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徐老爺久等了。”
“哪裡話,俺也剛來。”徐世華因為與爵位無緣,所以脾氣並不差,起身見禮。
“這是俺剛收的徒弟叫馮大力。”張小刀主動介紹“這次俺打算帶著他見見世麵。”
徐世華一聽,有些不高興,他家是定國公府,雖然如今名聲不顯,可還沒有淪落到讓一個新廚子練手的地步“張師傅難道不下場?”
“徐老爺……”張小刀曉得對方誤會了,雖然他如今在京師也闖下了名號,可是還沒有自大到藐視國公府。
隻是不等他辯解,包間門被踹開,衝進來一群拿著刀劍,足踏草鞋的壯漢“錦衣衛辦案,蹲下。”
徐世華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一腳踹翻在地,用破布捂住了嘴。與此同時,幾個大漢不由分說的用麻繩將他們雙手反剪捆住。如此動靜,自然驚動了肥羊坊內的食客,紛紛探頭探腦。隻見那些壯漢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將三個人押上了停在店外的馬車揚長而去。
“這就是錦衣衛拿人。”今日在此吃飯,聽到動靜來到窗邊冷眼旁觀的鄭墨,遞給身旁臉色蒼白的於昂一根煙。
於昂接過煙,卻趕緊拿出火鐮為鄭墨點上,然後自個點上。
待樓下人群散去,二人這才回到座位“舅舅到底來找俺做啥?不妨明言,能幫的俺一定幫。”
“俺在平陽欠了債,原本是打算投奔坤哥的。”於昂也光棍,直接道“可俺瞅出來了,你家要發家,靠他是不成的,還得是墨哥。”
這話講的半真半假,不過得知鄭坤舍了兩個做狀元的長輩,投奔一個人家的表親,於昂就曉得鄭坤是的腦子不全的。
鄭墨並沒有因為於昂的吹捧而開心,反而更加謹慎“舅舅的意思俺不懂。”
“俺姐之前在家裡咋對你們母子的,俺也曉得。”於昂直接道“可俺沒有得罪過墨哥對不對?墨哥有功名,日後是做大事的,鞍前馬後需要個體己人是不是?”
鄭墨不置可否“舅舅抬舉俺了,俺不過是在十七叔跟前跑腿的……”
“可坤哥連跑腿人家都不要他。”於昂如今已經一無所有,所以拿的起放的下,直接跪在了鄭墨麵前“求墨哥給俺一個鞍前馬後的機會,俺雖然讀書少,可是市井之事一清二楚。雖然講平陽與京師不可相提並論,可大差不差,總能出把子力氣。”
原本已經躲開的鄭墨陳思片刻“俺憑啥信你?”
於昂一聽有門,趕緊道“墨哥講出來,俺一定做到。”
“行。”鄭墨拿出一錠五兩金花銀放在桌上“那就請……老於去打聽一下剛剛被抓的人到底啥事。”
於昂一聽,頓時苦了臉,奈何話一出口,他隻能硬著頭皮接下來“可有期限?”
“越快越好。”鄭墨不帶磕絆道“最晚明個兒這時候。”
於昂應了一聲,起身拿了銀子,拱拱手,走了出去。
鄭墨對於於昂是不抱希望的,畢竟那是錦衣衛辦案,哪裡是那麼容易打聽到的。他不過是想品嘗一下當初鄭直那揮灑自如的感覺,果然美妙。
徐世華一路上昏昏沉沉,待反應過來時,已經到了北鎮撫司外。他完全懵了,不曉得究竟咋回事。很快他被人押進一間擺滿刑具的工房,按在了一張依舊掛著血汙的方凳上。
很快幾個身著直裰的武夫出現在徐世華麵前,為首之人自我介紹是北鎮撫司理刑百戶沈彬。直到此刻徐世華才懂,他被西司房當做‘馬蜂’抓了起來“冤枉,冤枉,俺是故定國公次子,勳衛徐世華,咋會做這種事。”
“冤枉?”沈彬冷笑笑著拿起麵前的一堆招由“去年十一月初九你在哪?去年十一月二十二你在哪?去年冬至節你在哪?去年十一月二十九,三十你在哪?去年十二月初九你在哪?本年正月初八,你在哪?本年正月十六你在哪?本年二月初二你在哪?本年二月初九你在哪?本年二月十四你在哪?本年二月二十你在哪?本年三月初一中午,你在哪?本年三月初四下午酉時,你在哪?本年三月初七,中午你在哪?本年三月十五下午,你在哪……”
徐世華一聽,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這是他跟著太子偷跑出來的行程。更關鍵的是有好幾處都是北鎮撫司失蹤人員最後露麵的位置。這當然不是他閒的沒事胡逛,而是太子非要跟著白石過去探查現場。如今徐世華自然不敢把太子拉下水,白石也不成,可是也他不能認罪,隻好繼續“冤枉。俺就是閒得無事四處瞅瞅,難道這也不成?”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閒得無聊?”沈彬冷笑“徐勳衛,這件事太大了,你還是把曉得的都講出來吧。否則俺們北鎮撫司不會放過你,東廠,東、西司房,街道坊也都還在外邊等著消息呢。”
“冤枉。”徐世華欲哭無淚,隻能繼續喊冤“俺沒有殺人……”
“你再講一遍!”沈彬一拍桌子“本年三月十五,下午,棋盤街肥羊坊發生乞丐搶奪毆殺十四名食客案。徐勳衛要不要和那些乞丐對質?”
徐世華一哆嗦“俺……俺……俺冤枉。”
旁的都可以抵賴,可是他收買乞丐時,確實露臉了。
“徐勳衛。”沈彬不耐煩道“你也是勳貴子弟,自然該懂,俺們既然敢把你請進來,就是有把握的。講講吧,為啥要對俺們北鎮撫司報複?你和教匪有啥關係?”
“不不不……”徐世華一聽,他又多了一條勾連教匪的罪名,嚇得站了起來,卻被身後的校尉直接按回凳子上“俺沒有勾結教匪,俺沒有……”
“現已查明,棋盤街肥羊坊分號乃是教匪錢寧的據點。對方在去年年底失蹤,可是據點依舊被使用。乞丐毆殺案後,肥羊坊分號的夥計發現有人動過挖有密室的柴房。不是你是誰?”沈彬講的一環扣一環,環環相扣,讓徐世華百口莫辯“來啊,好生打著問!”
“是徐光祚,俺是去查他……”徐世華不敢供出太子,又無法自證清白,隻好一咬牙一跺腳,賣了侄子“他跟孔方兄弟會有關係。”
不同於大明其他勳貴之家,定國公府從始至終都是膏粱子弟,外強中乾的花架子。一聽對方要動真格的,徐世華就啥也不顧了,保命要緊。
他確實可以胡亂攀咬,可是北鎮撫司也不是吃乾飯的。況且這些人把他當做了馬蜂,哪裡會輕易相信。徐世華瞬間有了決定,這麼做確實有可能惹太子不滿,之前的種種心血都付諸東流,奈何能活命。況且太子看重徐光祚,徐光祚應該死不了。這是無妄之災,他沒供出太子,已經是頂忠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