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璞從三房出來,坐上車卻沒有回家,而是來到了棋盤街,道報齋。不出意料,這裡依舊人聲鼎沸,人來人往,仿佛隨時要跟人拚命。甚至不單單道報齋,如今麇集此地的數十家報齋同樣燈火通明。
報齋這個新興行業,最初所有人都是看熱鬨的。可慢慢的,隨著道報齋旗幟鮮明的站在小閣老的立場,四麵出擊,很快打響了知名度。畢竟不管是要罵還是要支持亦或者好奇,你總的曉得對方講了啥。而隨著原本在道報齋內共事的書手紛紛自立門戶,人們才曉得這辦報齋來銀子。
可賺銀子的賣買多了,並不是啥買賣是個人就能做,比如這種靠罵衙門揭露官員陰私事的買賣。就在眾人觀望的時候,三友齋閃亮登場了,並隨著啦唬怒砸報齋而一戰成名。眼瞅著無數官員對於三友齋大加回護,報齋齋長方寧聲名鵲起,早就躍躍欲試的各方頓時一擁而上。畢竟辦報齋,既可以白衣指點江山獲得聲望,又能光明正大,不失身份的賺銀子,自然吸引了無數自認懷才不遇的京師野人。又因為道報齋先聲奪人,三友齋打出了名氣,故而眾人也不管此地房價如何,紛紛在此開辦報齋。如今這裡已經有大大小小的報齋近百家,好在這裡是京師,認字的,好事的,永遠不缺人。
旁人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報齋這一片卻不同。為了打響知名度,活得更好,也就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比如,有的報齋就由旬刊改為了半旬刊,甚至還有一二更加激進,要改為日刊。故此,夜間開工,通宵達旦也就成了常態。聽人講如今在京中小有名氣的聞人夏儒,甚至直接搬到了三友齋,隨時隨地準備揪著小閣老開罵。
夏儒為何執著於針對小閣老的原因眾說紛紜,畢竟當初他全家女眷名義上是抵賬給了街麵上的光棍,成名之後自然羞於啟齒,如今正四處張羅著要重新續弦。唐玉璞也不會過多關心這種事,就是感覺小閣老目下已經是眾矢之的了。不管哪家報齋開張,若是上邊沒有幾句關於小閣老的逸聞、近聞,都不好意思讓報童叫賣。
唐玉璞到的時候,鄭墨剛剛和一個有些胖的中年人談完。據對方介紹,此人姓劉,有些不大的買賣。
唐玉璞也沒放在心上,客套幾句後,落座,鄭墨則將劉東主送下了樓。
“表叔咋愁眉苦臉的?”鄭墨回來後,關上門,為唐玉璞點上煙。
“難啊。”唐玉璞苦笑,將三太太的安排講了出來。不是他粗枝大葉,也不是他有意顯擺,而是真的有些茫然。畢竟唐玉璞認識的字真的不多,想到日後要在國子監做官,咋想咋荒唐可笑。當然唐姨媽一再叮囑不能講的那些,唐玉璞也隻字未提,哪怕鄭墨絕對可靠。對於三位姑母的話,唐玉璞從來不敢違背,尤其是二姑母的話。
“這是好事啊。”鄭墨這一陣辦報,再荒唐的事也聽過見過,所以並沒有什麼意外“教職不同於首領官,學正,助教,走到哪裡都讓人高看一眼,這才是平安之道。”
唐玉璞尷尬道“慚愧!”他沒有問鄭直咋沒有為鄭墨安排,畢竟這話聽起來有些得便宜賣乖的嫌疑。岔開話題,有些擔心道“如今外邊的人都在講,小閣老這是雞蛋碰石頭。墨哥咋看?”
“表叔。”鄭墨不以為然“俺叔若是這麼容易就讓人搞下去,也就不會坐在如今的位置上了。”
相比於唐玉璞一直在商界摸爬滾打,一隻腳踏進官場的鄭墨見識卻更多。鄭直沒有為他安排,恰恰是在為他將來鋪路。畢竟能夠走正途入仕,誰又願意通過旁門左道得官。至於唐玉璞擔心的鄭直如今的局麵不能長久,鄭墨也擔心。可是他一個即將入學的監生又能如何呢?隻能儘心儘力完成鄭直讓他做的。還是那句話,若是十七叔如此輕易就被人打倒,也就爬不上來了,早就讓人收拾多少次了。
卻哪裡曉得他的好十七叔真的被人家收拾了很多次,目下的局麵都是靠著一次次試錯,才挺過來的。奈何如今鄭直再也沒有試錯的機會了,因為他不能穿越了。
唐玉璞訕訕然“對對。”自嘲一句“俺世麵見得少,這種事確實必須非常之人來做。俺隻管跟著幾位姑母就好。”
“這就對了。”鄭墨笑道“兵部,吏部以為他們裝聾作啞就能蒙混過去,那就等著瞧吧。這天下有的是人想要做官,缺了誰這朝廷都沒事。”臨了補充道“俺叔講的。”
鄭直入閣當日,就在朱千戶成親時吩咐鄭墨開始搜集吏部的隱私。當然因為焦芳和張采的關係,鄭直要鄭墨搜集的是吏部關於保舉官的考察之事。這些與二人都沒有關係,畢竟焦芳去年年底才上任左侍郎,而張采是文選司郎中,並不負責官員考察。
唐玉璞看鄭墨成竹在胸,心中稍安,這才起身告辭。他真的是心虛。
待送走了對方,鄭墨對早就等著的於昂使了個眼色,二人一前一後上樓來到了鄭墨的工房“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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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聽到一位。”於昂笑著接過鄭墨遞過來的煙“是個寡婦,之前家裡也是童仆無數,可是都在去年敗了家。”
“長的咋樣?”鄭墨對此根本不在乎。
“一等一的美人,祖上還出過大官。”於昂趕緊道“若不然也不會惹來街上的啦唬圖賴。”
“你去跟她講,街麵上的事情俺幫著平了,再給她五百兩銀子。”鄭墨直接道“讓她收拾好了,準備進門。”
“行。”於昂一聽應了一聲。
“好好乾。”鄭墨笑著抽了口煙“老於你的事,俺叔都曉得了。如今可以想想,究竟是在京師做官還是回去跨刀了。當然京師的官指定不如平陽衛的。”
正盤算可以從中截留多少的於昂一聽,趕緊道“二郎大恩,小的沒齒難忘。”頓了頓“那小娘子還有一個閨女,俺沒見過,不過聽人講,比她娘更勝一籌。”
鄭墨一聽,笑了。
“賣報嘞,賣報嘞,廬州府玩忽職守,盜賊當日脫獄……”
“賣報嘞,賣報嘞,四川人瑞知縣,九十八歲……”
“賣報嘞,賣報嘞,湖廣驚現強梁州判……”
十一月十七,天降瑞雪,朝廷開始照例發放貂皮暖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