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北雲山,夜半風聲如鬼哭狼嚎,呼嘯著刮過光禿禿的山脊,像一隻無形巨手狠狠撕扯著劉波和何宇單薄的外衣。他們兩人裹緊了衣服,一步一個趔趄地頂著狂風,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雲山村的方向跋涉。風中夾雜著細碎的沙石,打在臉上生疼,他們隻能眯著眼睛,艱難地辨認著前方的道路。遠處,雲山村的點點燈火在狂風中搖曳,仿佛隨時都會被吞噬。
馬戶這幫人,被陳陽安排到雲山已經一個多月了,起初還能忍受這偏僻山村的寂寞,畢竟換了個環境,也相當於放了個悠長假期。中間一段時間,他們也忙裡偷閒地考察了一下周圍的地形地貌,盤算著如何在這荒山野嶺裡開發點新業務。
然而好景不長,宋玉德帶著部隊和戒嚴令來了,方圓幾十公裡都設下了關卡,崗哨林立,森嚴壁壘,他們也就沒什麼事情做了。這下,馬戶等人徹底閒了下來,整天無所事事,像困獸一樣在屋裡轉來轉去,感覺屋頂都快被他們磨破了。
今天,他們聽說鄰村馬家窩棚有人家娶媳婦,辦喜事,這消息就像一顆火星點燃了他們枯燥的生活,一個個頓時來了精神。畢竟都是一個圈子裡的,低頭不見抬頭見,況且這山溝溝裡實在憋悶得慌,出去湊個熱鬨,透透氣,也是極好的。於是,馬戶帶頭,帶著這幫閒得五脊六獸的家夥,浩浩蕩蕩地去看熱鬨去了。
秋收後的農閒時節,仿佛時間都慢了下來,日子像拉長的麵條,沒有儘頭。莊稼人積攢了一年的疲憊,總算可以歇一口氣了。除了日常的瑣碎活計,打牌、閒聊和關燈上炕創造新生命,成了他們生活的主旋律。村子裡要是誰家娶妻生子、嫁娶女兒,那更是熱鬨非凡,方圓幾十裡的親朋好友都會前來祝賀,湊個熱鬨。今天,馬家窩棚就有一戶人家娶親,鞭炮聲劈裡啪啦地響徹整個山穀,空氣中彌漫著喜慶的味道。
聽說有人結婚,又有人組了牌局,馬戶這幫閒不住的人,自然不會錯過這個熱鬨的機會。他們呼朋喚友,浩浩蕩蕩地奔赴馬家窩棚,準備在牌桌上大戰一番。牌桌上,幾家歡喜幾家愁,馬戶和其他人今天手氣不佳,輸多贏少,眼看著口袋裡的錢越來越少,心裡也越來越著急。
唯獨劉波和何宇兩人,今天像是開了掛一樣,抓牌、出牌、贏牌,一氣嗬成,簡直是如有神助。不到一下午的時間,兩人就贏了兩千多塊錢,這在當時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周圍的人看得眼紅,紛紛感歎他們的好運氣。
贏了這麼多錢,劉波和何宇自然不能輕易離開。一來,馬戶他們是外村人,人生地不熟的,贏了錢就走,容易引起彆人的懷疑和不滿;二來,馬戶跟這個村子的人互相都認識,他們都是馬戶帶來的,贏了錢就跑,馬戶一家還怎麼跟人家相處?
於是,他們決定繼續玩下去,一直玩到晚飯時間。馬戶和其他人都先回去了,隻剩下劉波和何宇兩人還在牌桌上奮戰。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牌局也越來越緊張刺激。兩人你來我往,互不相讓,都想把對方的錢贏過來。
一直玩到淩晨一兩點鐘,牌局才終於散了。劉波和何宇兩人仍然贏了一千多塊錢,這讓他們興奮不已。從牌桌上下來,兩人頂著凜冽的寒風,往雲山村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兩人有說有笑,還在回味著剛才的牌局。走到檢查站,他們出示了證明文件。原來,部隊為了加強管理,給住在雲山林場附近幾個村子的村民,按照家裡的人口數量,發了臨時出入證件。因為馬戶這些人都是陳陽的人,宋玉德來之前,陳陽已經跟宋玉德打了招呼,所以他們都有通行文件,可以自由出入。
“我說,咱倆今天這手氣也太順了!”劉波興奮地搓了搓凍得通紅的雙手,兩隻手臂緊緊裹著衣服,好像這樣就能抵禦這刺骨的寒風,“這局散的也太快了,我還想著能玩到明天早上呢!要是能一直贏下去,說不定能把他們村裡人都贏光!”
何宇低著頭,頂著大風吃力地走著,凜冽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進入荒地之後,四周無遮無擋,這風更大了,呼嘯著從耳邊穿過,發出尖銳的嗚咽聲。
“你想什麼呢?想屁吃呢?這都是村子裡秋收之後沒啥事,自己人組的局,怎麼可能玩到天亮!要是真玩到天亮,那得贏多少錢啊!估計得把他們村的房子都贏過來!”
“也是哦,”劉波撓了撓頭,“到天亮那種,都是彆人來組的局,都是村裡自己人玩的,怎麼可能讓外人玩到天亮!那不得把家底都輸光了!”他頓了頓,又神秘兮兮地湊到何宇耳邊,壓低聲音說,“不過,要是真能組個通宵的局,那可真是爽歪歪了!想想就刺激!”
“你想得美!”何宇笑著推了劉波一把,“太TM冷了,咱倆跑兩步,趕緊回去吧!”
劉波低著頭,跟在何宇身邊,兩人不緊不慢向前麵跑著,突然劉波向何宇問道,“我說,你身上還有沒有煙了,跟我來一根?這大半夜的,抽根煙提提神!”
“沒有了!”何宇搖搖頭,無奈地歎了口氣,“早知道玩到這麼晚,讓馬戶哥他們把煙給咱倆留下好了,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想買都沒地方,隻能忍忍到家再說了!”
說著,他用力吸了吸鼻子,仿佛這樣就能聞到煙草的香味,“唉,這要是現在能來一根煙,那可真是神仙日子啊!”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快步往回走著,突然,前麵一道鬼鬼祟祟的黑影,像一隻黑色的幽靈,在何宇麵前一閃而過。何宇急忙站住了腳步,一把拉住了劉波,驚恐地喊道:“喂,前麵有人!”
劉波謹慎的抬頭望向四周,濃稠的黑暗如同巨大的幕布將一切籠罩,遠處的雲山林場在夜色中宛如一隻蟄伏的巨獸,仿佛隨時會擇人而噬。稀薄的月光無力地穿透黑暗,在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點,劉波努力眯起眼睛,搜尋著何宇所說的黑影,卻一無所獲,隻有呼嘯的夜風和腳下沙沙作響的枯草。
“何宇,這大半夜的,你不能彆自己嚇自己,”劉波說著打了個哆嗦,搓了搓手,“哪裡來的人影,你可彆嚇唬我!這荒郊野嶺的,萬一真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我肯定第一個被嚇死!”
“真的,我真看見了!”何宇語氣十分肯定,眼睛瞪得老大,指著前方,“就在前麵那個地方,一晃就過去了,速度特彆快,看著不像正常人!”
“不會吧,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大半夜的能有什麼人?你彆不是眼花了吧?或者……或者是什麼動物?”劉波的聲音越來越小,明顯也有些害怕了。
“不可能!我看得清清楚楚,絕對是個人影!而且……而且……”何宇吞了口口水,似乎有些難以啟齒,“而且我覺得那黑影好像沒有腳!”
“沒有腳?”劉波驚呼一聲,一把抓住何宇的胳膊,“你……你彆嚇我!這大半夜的,不會真撞上什麼臟東西了吧?!”
“噓!小聲點!”何宇趕緊捂住劉波的嘴,“彆嚷嚷!咱們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劉波拚命搖頭,緊緊抓住何宇的衣服,“我害怕!老子還沒玩過正經姑娘呢……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膽小鬼!”何宇一把甩開劉波,“那你在這等著,我自己過去看看!”說著,何宇壯著膽子,小心翼翼地朝黑影消失的方向走去。
“哎!何宇!你等等我!”劉波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戰勝不了好奇心,一咬牙,跟了上去,“你……你慢點走!等等我!”
何宇說完,便俯下身子,借著夜色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朝著那個方向摸索過去。他弓著背,腳步輕盈,仿佛一隻靈巧的夜貓,在荒野中穿行。劉波緊隨其後,亦步亦趨,他裹緊了身上的衣服,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他的臉上,他不禁打了個哆嗦。
這片荒地,並非平坦如砥,地麵上坑坑窪窪,高低不平,像是月球表麵般崎嶇不平。月光灑下來,在地麵上投下斑駁的陰影,更增添了幾分神秘和詭異。
何宇和劉波此刻所處的位置地勢較高,可以俯瞰周圍的景象。他們小心翼翼地朝著前麵不遠處的低窪地帶摸索過去,那裡似乎隱藏著什麼秘密。風呼嘯而過,卷起地上的沙塵,發出嗚嗚的聲音,像是野獸的低吼。
劉波緊跟在何宇身後,壓低聲音說道:“我說,你管他有人沒人呢?萬一是跟咱們一樣,剛賭完錢回來的呢?這大冷天,趕緊回去吧?”他裹緊了身上的衣服,寒風依然無孔不入地鑽進他的衣縫,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周圍靜悄悄的,隻有風聲和他們輕微的腳步聲,仿佛整個世界都陷入了沉睡。遠處,雲山林場像一個巨大的黑影,靜靜地矗立在夜幕之下,顯得格外陰森恐怖。何宇沒有理會劉波的勸說,他繼續朝著低窪地帶走去,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周圍的一切,試圖找到那個神秘身影的蹤跡。
“廢話!”何宇回頭小聲跟劉波說道,“要是跟咱們一樣都是回雲山村的,怎麼會往那個方向走?那不是越走越遠麼?腦子進水了?”
他說著,還用手比劃了一下耳朵山的方向,仿佛在嘲笑那個黑影的愚蠢行為。停頓了一下,何宇又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說不定是什麼山精野怪,大晚上的出來活動呢!”
劉波不禁打了個寒顫,緊張地四下張望,仿佛真的有什麼東西潛伏在黑暗中。劉波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我告訴你,你彆老嚇唬我,要不然我轉頭就走,讓你自己喂了山精野怪!”
何宇神秘一笑,沒有接話,隻是繼續盯著那個方向。兩人正說著,劉波也看到一個黑影,像一陣風似的從不遠處掠過,速度快得驚人,轉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劉波的心臟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他一把抓住何宇,聲音顫抖著說道:“我…我也看到了!那黑影…往耳朵山的方向去了!”
他咽了口唾沫,緊張地補充道:“我確定那是人,隻不過那速度,簡直不像人!倒是有些像上次蓮花山那些小鬼子的動作。”
何宇倒吸一口涼氣,喃喃自語道:“你說......會不會是小鬼子......”沒等說完,他一把抓住劉波的胳膊,眼神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走,咱們跟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