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如同一道閃電劃過陳陽的腦海,讓他感到一陣眩暈。難道自己真的碰到了?一件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就這樣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陳老板,這物件你怎麼看?”溫洪撚滅了煙頭,那灰白的煙圈最後化成一股細細的青煙消散在空氣裡,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眼睛一轉,挑眉看向陳陽,語氣略帶幾分探試和揣摩。
他微微前傾,身體幾乎將整個執壺包裹在他的陰影下麵,好似獵人守護獵物般牢不可破。那目光如鷹隼落在陳陽臉上,深邃且沉靜,不動聲色中卻像裹挾著一場暗流湧動的風暴,壓得人喘不過氣。
陳陽雙眉緊蹙,臉上的表情微妙得宛如一幅未經收拾的迷彩圖畫,陰晴未定,一隻手有些機械地在下巴處徘徊遊移,在刻意拖慢回答的時間,而另一隻手抱在胸前,指尖按得緊了些,好似要將這些疑慮都藏進肋骨間。
他的目光焦著在桌上的執壺上,足足沉默了有一分多鐘,他才輕聲開了腔,“溫大哥,這……呃,這不好說呀!”語調拖得悠長中帶著那種令人撓心的猶豫,與他的表情交相輝映得天衣無縫。
溫洪的眼角微不可見地輕挑了一下,唇角卻仍略帶著三分似笑非笑的弧度,帶著幾許漫不經心,但那雙眼的深寒卻分明如冰刃般落在陳陽身上。
陳陽感受到這無形的壓力,又無奈地歎了口氣,肩膀微微向下塌了一些。他心想,這種孤品是價值連城的超級寶物,透露任何一點信息都可能引來天大的麻煩,自己心裡清楚得很,這壺的來頭和分量絕非簡單!
溫洪這人又是個心思深沉的老江湖,這要是跟他說了實話......彆說是他了,就算是師爺自己也不可能說呀!思來想去,最後他索性選擇表演式的不懂,打迷魂戰術。
“這物件吧……”陳陽開了口,聲音說得不急不緩,拖延間似乎每個字都從牙縫中擠出來似的,眼神一斂,眉間又多添了一絲認真,把表情裡捎帶著的為難和無奈演繹得淋漓儘致。
他把執壺用眼瞼輕輕掃過,目光迎上溫洪的稍顯耐心不足的盯視後,才慢吞吞補充道,“從胎質啊,釉色,還有這青花的發色上看,確實挺像永宣時期的物件。”
他說完頓了頓,在咀嚼自己剛才這句話是否站得住腳,而一邊的溫洪像狼一般捕捉著他說話時語氣中的每一個波動。
陳陽頓了片刻,又擠了個若有若無的笑容,語速進一步放慢,生怕一個字吐錯都會砸了自己的招牌,“器形上嘛……”
說到這裡,他的眉頭再度緊鎖,手指在桌麵上不自覺地敲了幾下,像是在清理雜念般整理思路,“也沒什麼太大的問題,看得出來手藝挺精湛的。”他特意加重最後幾個字的音量,帶點意味深長的拖腔。
然而,這句話說出後,他的手指不停的敲擊在桌麵上,經過一個更長的停頓,忍不住再摸了一下下巴,輕咳了一聲,似乎努力把表情調整到更居中微調的範圍,“但是……”
陳陽緊蹙眉頭,又低了些頭,給人一種需要對問題慎重再慎重的氣氛。他含糊地掃了一眼溫洪的試探表情,想看看溫洪是什麼樣的表情。
溫洪臉上也是一絲懷疑,臉上的表情倒是很平靜,看到這樣,陳陽隻能硬著頭皮繼續:“這器身上的龍紋……之前也沒見過哪件永宣的物件,有這樣的開光龍紋呀!”
“這倒是,”溫洪聽完也皺了皺眉頭,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想從肺腑間的鬱結中找出點答案,搖了搖頭說道:“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
“陳老板,雖然我沒您這樣的眼力,但我也走南闖北,看過不少永宣的物件,就我這些年的眼力,確實從現在記錄在案的永宣瓷器上,沒見過這樣的桃形開光龍紋啊,這紋樣可真是離奇。”他口氣裡帶著幾分沉思與疑惑,手指輕輕敲了敲桌沿。
“桃形?”陳陽聽溫洪這麼一說,微微蹙眉,像是被戳中了某種敏感的神經線,頓了頓,抬起頭仔細地盯著那執壺,語氣帶著幾分反駁又夾雜著點疑問,“溫大哥,這不是杏形麼?”
“是杏形麼?”溫洪皺了皺眉,重新低頭觀察起桌上的執壺,雙手托著下巴左右晃了晃,“陳老板,不瞞你說,我看著咋就像桃形呢!”他低聲嘟囔了一句,眼裡卻透著幾分覺醒般的執拗。
“得了,咱倆彆跟這兒糾結它是桃子還是杏了。”他突然擺擺手,像是說服自己放棄這爭論,“說到底,我一直心裡有點彆扭,陳老板,要你說啊,這是個贗品的可能性有幾成?”
溫洪頓了頓,手指在桌邊輕輕彈了兩下,而後又抬頭補充了一句,“這可是我親自從那山洞裡拿出來的東西啊,那地方年份那麼久遠,說它是贗品吧......可這料釉、胎質、墨韻,哪一塊都不像作假的。你說,這......這到底怎麼解釋得通呢?”
他攤了攤手,眉頭越皺越緊,像陷進了某個無解的心結中一般無措。
陳陽掃了一眼溫洪,好家夥,真是術業有專攻,先不說大嚴這些專業人士,被中村正雄給耍了;就連自己和老楚這樣自詡經驗豐富的古董行家,不也在這件事上栽了跟頭,被溫洪搶了先機?
說到底,還是溫洪運氣好,歪打正著。那山洞裡確實寶貝不少,後來官方組織專家進去,也帶出來不少古籍字畫和瓷器,可這件舉世無雙的孤品,偏偏就落到了溫洪手裡。
“這個麼......”陳陽用指節輕輕敲了敲桌麵,掩飾著內心的糾結與慌亂,眉頭緊鎖,視線卻始終不偏不倚地盯著那壺蓋。
大腦中一個聲音提醒自己:這是孤品,是前所未見的整器;另一個聲音又在提醒自己:這物件要是被人知道了來路,自己的麻煩可不小。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情緒,卻發現自己無法掩飾那絲內心深處的忐忑——要是錯過了這樣一件驚世之作,恐怕日後都不會原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