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雲帶著陳陽一桌一桌敬酒，頻頻舉杯，寒暄之詞說得口乾舌燥。敬完最後一桌，他悄悄碰了碰陳陽的胳膊，遞了個眼色。陳陽立刻會意，兩人不動聲色地離開了宴會廳。
走出雕花木門，陳陽長舒一口氣，低聲說道：“師叔，我可不在這宴會廳吃飯了，太嚇人了！”
宋青雲嘿嘿一笑，“你還想在這個房間吃飯，美死！彆說你陳陽了，我都不可能！”
“這麼多位高權重的領導，就算我都如坐針氈，渾身不自在。就算山珍海味擺在麵前，也難以下咽啊！放心吧，等高梅出來，咱們去其他地方吃。”
宋青雲似笑非笑地瞥了陳陽一眼，眼神裡帶著幾分揶揄，拖長了音調問道：“小子，怎麼樣？是不是跟你腦子裡想的那些香豔畫麵不太一樣啊？”
陳陽愣愣地點著頭，像小雞啄米似的，眼睛瞪得溜圓，語氣中充滿了不可思議：“師叔，這……這也太那啥了吧！高梅姐從哪兒找來這麼多仙女下凡？氣質這塊兒，簡直拿捏得死死的！完全不像她夜總會裡那些，嗯……怎麼說呢……”
陳陽撓了撓頭，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
“庸脂俗粉？”宋青雲笑著替他補充道，語氣裡帶著一絲得意，“你還真以為，高梅就你看到的那點本事呀？要不然，她也不可能入了我二大爺的法眼呀！”
陳陽尷尬地笑了笑，不敢直視宋青雲的目光，小聲嘟囔道：“不好意思呀師叔，小看高梅姐了。”
宋青雲故作嚴肅地提高了音量，“你小子，腦子裡都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今天這陣仗，可不是你想象中那種鶯歌燕舞、紙醉金迷的場麵！”
他頓了頓，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我跟你說，這些女子可不是普通的服務員！你仔細看看她們身上的服飾、首飾，還有舉手投足間的優雅，那可都是有講究的！”
“講究？”陳陽更加疑惑了，“什麼講究？”
宋青雲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對陳陽說：“這些可不是普通的服務員，她們的製服、發型、甚至每一個動作都蘊含著深意。”
他指著先前那兩位梳元寶髻的女子，解釋道：“這種元寶髻、妃色絹花、兩枚銅紐扣，都是當年某位老領導視察蘇州絲綢廠時欽點的‘國風元素’，說是要體現咱們的文化底蘊。”
宋青雲頓了頓，又補充道：“你再仔細看她們的領口，九道細褶，代表著曾經侍奉過的副省級以上領導人數。袖口的三道金線，則象征著可以服務三十年以上工齡的正處級以上領導。”
說著，宋青雲又指指高梅的椎髻，繼續說道：“看到高梅的發髻的高度了麼，這可是跟服務領導職級成正比的！”
“高梅這樣梳高椎髻的，說明她服務過副國級乾部，也代表她是這些女服務員的頭；而其他人隻能編雙平髻，她們連細碎頭發、甚至頭發分叉飛起來的地方，都要用茶油抿得貼在頭皮上，一絲不苟，不可以脫落。”
宋青雲說到這裡想起一件事，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聽說有一次國家宴會上，一接待員的碎發無意中掉進了外賓的湯裡，結果接待辦主任被記大過，發配到縣裡；而那個服務員則直接被開除，各級接待單位永不錄用！”
我去！聽到這裡的陳陽，不由大吃一驚，難怪乾脆任老說，高梅這穿著得體呢，原來這裡有這麼大的規矩。
舀冰糖燕窩時，她們的手腕必須懸停在23.5度，分毫不差，這正是《特級服務手冊》中第17章明文規定的防潑濺黃金夾角，據說，當年為了測算這個角度，專家組可是用壞了上百個銀勺。盛其他湯類也必須嚴格遵守這個角度，絕不能有絲毫偏差。
倒茅台時，酒線細如絲線，在離杯口0.3厘米處戛然而止，這0.3厘米，蘊含著多少次的練習和多少失敗的教訓！與此同時，她們還要用餘光偷偷計數領導的吞咽次數，要是超過三次，就要遞上潤喉含片，生怕領導的嗓子有一絲不適。
幫領導夾菜更是一門學問，她們必須走s型曲線，這可不是為了炫技，而是為了避開牆壁上“清正廉明”牌匾到轉盤的投影。想當年，第三任服務組長，就因為筷子陰影不小心蓋住了“廉”字，仕途就此黯淡，被調離崗位，至今鬱鬱不得誌。
雖然今天的宴會廳並沒有懸掛這塊牌匾，但s型夾菜早已成為她們刻在骨子裡的規矩，不容絲毫懈怠。她們身上的真絲手帕，也暗藏玄機，上麵繡著領導的飲食禁忌縮寫，比如：zj（張政委）忌蔥蒜，lqt（李廳）恐魚刺等等。
“我去！”陳陽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嘴巴張得老大，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又搓了搓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師叔，你……你確定沒跟我開玩笑？就……就吃個飯而已，搞得比宮廷劇還複雜！”他使勁咽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滑動了好幾次，像卡住了一塊骨頭似的，“這……這也太誇張了吧！從頭到腳，從裡到外，規矩這麼多，簡直比古代的禮儀還要繁瑣啊！”
陳陽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他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巨大的衝擊，這哪裡是吃飯啊，簡直就是一場行為藝術表演！
陳陽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看著宋青雲平靜的目光，他知道宋青雲沒有騙自己，內心依然波濤洶湧。
“你以為呢？”宋青雲看著陳陽這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忍不住嗬嗬笑了起來，他伸手拍了拍陳陽的肩膀，“小子，你還是太年輕啊！這京城的水，深著呢！”
宋青雲學著陳陽之前的語氣，模仿他說道：“小哥哥，我敬你一杯酒！小哥哥，你好厲害呀！”他一邊模仿，一邊搖頭晃腦，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容，模仿完之後，他笑著輕輕啐了一口，“低俗！太低俗！上不了台麵！”
宋青雲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小子，這是在京城，就算要當婊子，也要把牌坊先立好，立不好牌坊，永遠都當不了一個好婊子，懂麼，小子！”
陳陽一臉尷尬的撓撓頭，感覺自己之前的想法真是太齷齪了，悄悄探頭往裡看了一眼，奢華的宴會廳裡觥籌交錯，衣香鬢影，那些美女如同優雅的侍者，像蝴蝶般輕盈地穿梭在各個領導身後，她們分菜、夾菜、換餐盤的動作行雲流水，精準而優雅，絲毫沒有任何慌亂，也根本不需要去勸酒，那些領導們觥籌交錯，談笑風生，自己就喝的很開心。
陳陽瞬間明白了，後世那位皮帶印，為什麼要組建個歌舞團了！
“師叔，我說你在江城的時候，怎麼做能坐到美女坐懷不亂的，”陳陽壞笑著看著宋青雲說道，“我一直以為你是柳下惠呢，原來你你是吃過細糧的呀！”
“去你小子的！”宋青雲推了陳陽肩膀一下，“彆亂說，要是讓高梅聽到，又該審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