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人戰戰兢兢地開口,聲音細若蚊蠅:“這位是……這位是徐景天,徐老板,跟咱們館裡的孫副館長是……是朋友,聽說這次瓶子的交易,徐老板出了大頭。”
這番話像是投入平靜湖麵的一顆石子,在馮源心中激起千層浪。他那張布滿溝壑的臉微微抽搐了一下,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寒意。
徐景天?出了大頭?朋友?哼!馮源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一瞬間,所有碎片在他腦中串聯成線——孫正耀的遮遮掩掩、徐景天的突然介入、假造的碳十四報告……這哪裡是什麼文物鑒定,分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他感覺一股氣血直衝頭頂,太陽穴突突跳動。馮源下意識攥緊了拳頭,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最終卻無力地鬆開了手指。他緩緩閉上眼,胸口劇烈起伏,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嚨。足足沉默了十幾秒,他才睜開眼,眼底布滿血絲,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好,好得很!”馮源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壓抑的怒火,“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他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杯叮當亂響,“看看你們自己的乾的好事!”
這一聲怒喝讓全場瞬間安靜下來,但僅僅片刻,更大的喧囂便炸開了鍋。
另一邊的徐景天早已按捺不住,他雙目赤紅,死死揪住孫副館長的衣領,唾沫星子幾乎噴到了對方臉上:“姓孫的,你TMD給老子說清楚!這瓶子花了老子幾十萬,你現在告訴我你根本沒做過檢測?你當老子是傻子嗎?”
孫副館長臉色漲紅,額頭上青筋暴起,一邊徒勞地掰開徐景天的手,一邊扯著嗓子吼道:“放屁!明明是那三個狗屁專家的責任!他們收了錢,偽造的報告,跟我有什麼關係?”
此言一出,原本坐在一旁冷眼旁觀的三位專家頓時炸毛,其中一名的瘦削男人猛地站起身,指著孫副館長破口大罵:“孫正耀,你血口噴人!我們收什麼錢了?明明是你自己貪贓枉法,偽造報告,現在居然想把臟水潑到我們頭上!”
另一個身材魁梧的專家也跟著跳了出來:“就是!我們隻是負責鑒定,報告都是根據你的意思出的!現在出了事,憑什麼讓我們背鍋?”
最後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專家雖然沒說話,但也陰沉著臉,冷冷地盯著孫副館長,顯然也站在了統一戰線上。
會議室裡頓時吵成一團,徐景天揪著孫副館長不放,孫副館長又轉而指責三位專家,三位專家則齊聲討伐孫副館長,彼此之間互相推諉,唾沫橫飛,場麵混亂不堪。
就在這雞飛狗跳的當口,陳陽雙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掃過亂作一團的眾人。他注意到馮源獨自坐在椅子上,臉色鐵青,嘴唇微微顫抖,顯然被眼前的一切氣得夠嗆。
眼看局勢愈演愈烈,陳陽輕輕咳嗽了一聲,聲音不大,卻瞬間穿透了嘈雜的聲浪,讓所有人的動作都僵在了原地。
所有人的目光,在這一刻,齊刷刷地轉向了他。
“徐老板,”陳陽手指輕叩桌麵,目光掃過那份假的碳十四報告,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紙張邊緣,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意味,“您這會兒還在這兒扯這些有的沒的,真是錢多燒的。你要是有錢,投資一下滬上博物館多好。”
徐景天臉色漲紅,脖子上的青筋都突了出來,一把揪住孫副館長的衣領,扭頭衝陳陽怒吼:“放屁!老子那是自己掙來的錢,憑什麼投資狗屁博物館!”
說著,他又緊了緊抓著孫副館長的手,“他騙了我幾十萬!幾十萬啊!”他聲音顫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這幾個字,手指死死攥著對方的衣領,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發。
“嗬嗬,”陳陽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指尖在報告上輕彈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響,“幾十萬?”
他緩緩搖了搖頭,側頭看向了徐老板,目光裡多了幾分玩味,“都這節骨眼上了,您還在這兒計較這點"仨瓜倆棗"?嘖嘖,這境界,真高!”
徐景天瞪大了眼睛,額頭上青筋直跳,手勁兒更大地扯著孫副館長,轉頭盯著陳陽,聲音裡滿是不解與憤怒:“仨瓜倆棗?!你聽聽,你聽聽!幾十萬!這叫仨瓜倆棗?”
陳陽身子微微前傾,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右手撐著下巴,眼神裡閃過一絲狡黠:“我要是您的啊……”
陳陽說著故意停頓下來,目光在徐景天臉上來回掃視,帶著幾分審視,“您現在就該撒開手,彆跟這兒耗著了。”
他慢悠悠地從桌上拿起那份假報告,在空中晃了兩下,紙張隨著他的動作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您呐,回家找幾個明白人,好好瞅瞅之前您托這位孫副館長經手的寶貝——”
說到這裡,陳陽忽然壓低了聲音,臉上浮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是真是假,算算賬,您到底前前後後砸進去多少冤枉錢?”
他最後一個字說完,手指一鬆,報告輕飄飄落在桌麵上,發出一聲悶響,卻像是重錘砸在了徐景天心上。
這番話落在徐景天耳中,如同火上澆油。他太陽穴突突直跳,眼球布滿血絲,猛地回頭瞪向陳陽,卻又很快移開視線,重新逼視著臉色慘白的孫副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