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的寒風裹挾著細碎的雪粒，抽打在臉上，帶著一股凜冽的刺痛感。陳陽裹緊了身上的羊絨大衣，從江城輾轉抵達這座位於龍省邊境、因石墨礦而興起的工業小城——蘿北。他沒有驚動任何人，如同一個普通的旅人，悄然融入了這片被灰蒙蒙天空和巨大工業設施籠罩的土地。
他沒有先去遊戲廳，也沒有聯係振豐，而是獨自在礦區和生活區附近轉悠了一圈。
空氣中彌漫著煤炭和工業粉塵特有的味道，街道上行人匆匆，穿著各色工裝的工人們臉上帶著疲憊與麻木。陳陽仔細觀察著這裡的一切，試圖從這些日常的細節中，捕捉到那一絲隱藏在平靜表象下的暗流。
直到傍晚，他才按照振豐之前提供的地址，來到了位於生活區邊緣、已經重新開業的那家遊戲廳。門麵看起來與普通電子遊戲廳無異，隻是門口多了兩個看似閒聊、實則眼神警惕的兄弟。
看到陳陽到來，兩人愣了一下，隨即認了出來，臉上瞬間露出恭敬的神色，低聲喊道：“陳老板！”
陳陽微微點頭，推門走了進去。裡麵燈光閃爍，遊戲音效嘈雜，幾台賭博機前坐著零星的客人，氣氛似乎恢複了些許往日的熱鬨，但仔細感受，還是能察覺到一絲經曆過風波後的謹慎和壓抑。
振豐聞訊從裡麵的辦公室快步迎了出來，臉上帶著如釋重負又有些愧疚的表情：“陳老板！您怎麼親自過來了？京城的事都處理完了？”
“嗯，差不多了。”陳陽應了一聲，目光掃過整個廳麵，“進去說。”
辦公室裡，煙氣繚繞。刀疤和小槐也在，見到陳陽，連忙站起身。小槐臉上還帶著點傷後的痕跡，但精神頭看起來還不錯。
“陳老板！”兩人齊聲打招呼。
“坐。”陳陽擺擺手，自己在主位坐下，接過振豐遞過來的熱茶，呷了一口，驅散了些許寒意。
“都辛苦了。說說吧，具體什麼情況？人是怎麼出來的？場子怎麼重新開的？”
振豐深吸一口氣，開始詳細彙報：“陳老板，按照您的吩咐，我帶著‘厚禮’親自去拜訪了幾位關鍵人物。”
“態度很明確，就是認錯、認罰，承認我們之前‘不懂規矩’，疏忽了，現在補上。那邊看到‘誠意’到位，加上黃三他舅舅魏局在中間周旋，態度也就鬆動了。”
他看了一眼黃三，黃三連忙低下頭。振豐繼續說道：“最後定性為‘無照經營帶有賭博性質的電子遊戲’，罰款了一筆錢，勒令停業整頓了幾天。”
“小槐他們幾個人，算是配合調查，關了幾天也就放出來了。場子前兩天剛重新開業，我們也把那些太紮眼的機器往後挪了挪，表麵文章做得足一些。”
“黃三那輛車呢？”陳陽語氣平淡地問，抽了一口煙，看了一眼黃三問道。
“陳老板，處理了處理了！”黃三趕緊接過話頭，臉上帶著後怕和討好，“陳老板，我第二天就去把車交給了相關部門，無償捐贈！”
“而且我還湊了點錢，都交給了豐哥！一分沒留！”
陳陽聞言，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臉上看不出喜怒。這種處理方式，雖然憋屈，但在眼下卻是最務實的選擇。破財消災，穩住陣腳是第一位的。
他沉默了片刻，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突然抬頭，目光銳利地看向振豐：“振豐，舉報的人，查清楚了麼？到底是誰？”
振豐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陳陽會突然問這個，他下意識地回答：“陳老板，這……這不明擺著麼？肯定是山口和佐藤那兩個小鬼子啊！他們在咱們這輸了錢，心裡不服氣，懷恨在心，所以就跑去舉報了！”
“除了他們還能有誰？”
小槐也在一旁附和：“對，豐哥說的沒錯！那天晚上就他們鬨得最凶，還動了手，臨走前還放狠話說要讓我們開不下去！不是他們還能有誰？”
陳陽聽著他們的分析，緩緩搖了搖頭，眼神中閃爍著深思的光芒：“表麵上看，他們倆的嫌疑最大。動機有，行為也有。但是……”
他話鋒一轉，“你們仔細想想，如果僅僅是他們兩個因為輸錢泄憤而去舉報，反應會這麼快？力度會這麼大？直接就是查封、抓人、頂格處理的架勢？這像是兩個普通技術員能掀起的風浪嗎？”
他環視幾人，繼續說道：“而且，按照常理，他們自己參與了賭博，舉報我們，他們自己就能完全撇清關係？就不怕引火燒身？”
說著，陳陽一邊抽煙，一邊搖搖頭，“這不符合邏輯，我總覺得，這背後沒那麼簡單，像是有一隻更大的手，在借著這件事做文章，或者說，我們被人當槍使了。”
振豐、刀疤等人聞言，都皺起了眉頭，仔細回味著陳陽的話。確實，當時事情爆發得太快太猛，幾乎沒給他們反應時間，現在想來，是有些蹊蹺。
“陳老板，您的意思是……舉報的另有其人？或者，山口和佐藤隻是明麵上的棋子？”振豐試探著問道。
“很有可能。”陳陽點點頭，“我們需要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後推動這一切。知道了對手是誰，我們才能有針對性地防備，而不是像這次一樣，被人打了個措手不及。”
他沉吟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決斷：“看來，我得見見中橋了。”
“中橋？”振豐有些意外，“那個櫻花國礦區的負責人？找他有什麼用？他還能幫我們不成？”
“他不是幫我們，他是為了他自己，或者說，為了他們科美的利益。”陳陽冷靜地分析，“礦區的生活是枯燥的，有個地方能讓他們的工人發泄精力、消耗多餘的薪水，對維持礦區穩定未必是壞事，隻要不鬨出大亂子。”
“這次事情鬨得這麼大，連他們都差點把山口和佐藤牽扯進來，中橋作為負責人，臉上也無光，心裡未必沒有想法。而且，他身處礦區內部，消息比我們靈通，或許能知道一些我們不知道的內情。”
“可是，怎麼見他？直接去礦區找他？目標太大了。”刀疤提出了一個問題，“而且礦區對於進出人員，檢查特彆嚴格。”
陳陽微微一笑，心中已然有了計劃：“不用我們去找他，讓他來見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