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誰也不知道這口井打通後,出現在我們麵前的會是什麼,也許我們把撒旦從地獄中放了出來,也許隻是‘神’孵化失敗的死胎,一切都是我們虛驚一場。”宮本誌雄堅定地說,“但不管我們看到什麼東西,都必須第一時間將她扼殺!”番
“了解。”櫻井雅彥點點頭,“但是大家長不親自前來麼?”
按道理來說,人類屠“神”的壯舉理應由源稚生這位現任大家長親自指揮並見證才對,但是聽宮本誌雄的意思,打通赤鬼川的行動今晚就會進行,源稚生似乎不會到場。
“大家長……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屠‘神’的事已經全權交給了我和龍馬兩位家主負責。”宮本誌雄略顯沉默地說。
其實他根本就不知道源稚生現在人在何處,源稚生也沒有下達過重啟多摩川挖掘工作的命令,這項工作是櫻井、龍馬和宮本三位家主在進行商議後重啟的,風魔家主也對此知情,但並沒有提出任何意義,似乎也默認了對“神”的討伐是當下的頭等大事。
風魔小太郎雖然察覺到了政宗先生的死亡或許另有隱情,但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想象到這一切和“神”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在那位老人看來,不論橘政宗或是猛鬼眾擁有著怎樣的野心,隻要他們成功殺死了“神”,一切的陰謀都將在無形中潰敗。
蛇歧八家表麵看上去仍是堅不可摧的日本黑道宗家,但分歧的種子早就埋在了各位家主的心底,而政宗先生的“死亡”更是一劑猛烈的催化劑……就好像在六十年前的二戰時期,戰爭的失敗讓原本固若金湯的蛇歧八家嚴重分裂,其中的犬山家更是差點從日本黑道的曆史中永遠除名。
聽到宮本誌雄模棱兩可的回答,櫻井雅彥也沒有追問,他的級彆不夠,大概和夜叉還有烏鴉差不多,還沒有資格過問大家長的行程。番
宮本誌雄的手伸進口袋裡,緊攥著口袋裡的一枚按鈕……這枚小小的按鈕就是能夠決定整個日本命運的東西。
這枚按鈕其實是一個控製器,它的控製對象是紅井中五千噸的水銀和白磷混合鋁熱劑燃燒彈,在鋁熱劑燃燒彈中添加白磷還是政宗先生被暗殺一事帶給宮本誌雄的靈感,他想起了這種優秀的助燃劑有著巨大的威力,所以臨時采購了一大批,添入到原本的燃燒彈裡。
能夠增強威力的武器哪怕再殘忍也必須被動用上,因為這是用來殺死“神”的武器,想要贏的一場戰爭就要不擇手段,更何況“神”並不是輕易就能殺死的東西,如果水銀和燃燒彈都失效了的話,宮本誌雄回在第一時間通知隧道上方的龍馬弦一郎,龍馬弦一郎掌握的自衛隊會用導彈和山體爆破炸藥第一時間炸毀整個紅井,將“神”掩埋其中。
不過那樣就意味著宮本誌雄和現場的工作人員們都會隨著“神”一同被埋葬,但沒有人會臨陣退縮,在這個時刻還選擇留在這裡的人無不抱著視死如歸的決心,和“神”一同赴死是無上的榮光,他們就是曆史的締造者,家族的英豪,他們的名字會被銘刻在家族勳功豐碑的最高處!
這便是日本崇高的武士道精神,為了正義的事業不惜犧牲生命,把死亡看得就好像是回家一樣平常。
“宮本所長。”櫻井雅彥壓低聲音,表情有些躊躇地說,“我們確定是要殺死‘神’麼?而不是……將她捕獲?”
櫻井雅彥話音剛落,宮本誌雄淩厲的目光就牢牢盯住他,櫻井雅彥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於是連忙鞠躬:“抱歉,宮本所長,我沒有任何期待‘神’複活的意思……”番
“我明白。”宮本誌雄幽幽的聲音飄來,“我又何嘗沒有動過相同的念頭呢?畢竟‘神’的遺骸對我們這些白王血裔來說是多麼珍貴的研究素材。”
櫻井雅彥緩緩地抬起頭,他看到了在幽暗的隧道中宮本誌雄的臉,那張年輕的臉上表情晦暗不明。
“不論是我們的血統,還是‘神’的遺物,這些都是那位白色的皇帝和我們開的玩笑。”宮本誌雄深深歎了口氣,“一個如夢幻般飄渺、卻又比現實更加殘酷的玩笑。”
“白色的皇帝賜予我們強大的血統,家族因此而崛起,但伴隨著力量應運而生的,是一代又一代身負罪血的‘鬼’。”宮本誌雄的語氣悲涼,“‘神’賜予我們‘聖骸’,誰都知道那是權力與力量的象征,得到‘聖骸’的人就能得到進化為‘龍’的契機,但權力和力量本身就是一種詛咒,自古以來為了這兩樣東西而引發爭端的例子數不勝數,家族亦是如此。”
其實櫻井雅彥的年齡比宮本誌雄更大,但此刻他默默地聽著這位年輕的家主為他講述著家族的真相,和這個混血種世界殘忍的真諦。
“其實猛鬼眾的‘鬼’和家族的族人並沒有什麼實質上的差異,除了他們之中一部分人身具危險血統以外,更多的是他們對‘神’的力量的渴望。”宮本誌雄低聲說,“猛鬼眾認為黃泉之路的終點代表著終極的力量,我們卻認為那條錯誤的路是家族不幸的源頭,從古至今,家族和猛鬼眾之間大大小小無數戰爭,流了太多太多的血,死了太多太多的人,但很難說孰是孰非,我們當然認為家族是正確的,但猛鬼眾也未必是錯的。”
“那錯的是什麼?”櫻井雅彥忍不住問。番
“錯的是命運。”宮本誌雄說。
“命運……”櫻井雅彥喃喃。
“我們的命運就是那個陰魂不散的‘神’,她的肉體已經死了,魂魄卻一直寄宿在我們的血統裡,潛藏在那些想要成為龍類之人的邪念中,隻要‘神’的鬼魂一日不消散,戰爭和流血就永遠不會停止,家族的後代永遠不可能過上安寧幸福的日子。”宮本誌雄咬牙切齒地說,“我仿佛都能看到,那位白色的皇帝裹著斑斕的屍衣,站在黃泉的彼端,用冷漠的眼神看著我們,看著她的後代們,一部分為了幸福,另一部分為了力量,彼此殘殺,而她的嘴角掛著譏誚嘲諷的笑。”
櫻井雅彥通體發寒,宮本誌雄的話讓他真正意識到,他們的先祖是多麼惡毒的東西,自己和族人們生來的命運又有多麼的……悲哀。
“所以我們必須把那個陰魂不散的‘神’連同家族悲哀的命運在這裡終結,為此犧牲是必須的!哪怕我們所有人都葬送在這裡也在所不惜!”宮本誌雄麵如堅鐵,“懷璧其罪,隻有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神’這種東西,我們的後代才不會因為爭奪‘神’的遺產而自相殘殺……政宗先生已經犧牲在了戰爭前,我等追隨者又怎能充當惜命的懦夫!”
“我明白了!”櫻井雅彥衝宮本誌雄深深鞠躬,“既然家主都視死如歸,我等自當誓死追隨在家主身後!”
宮本誌雄衝櫻井雅彥點點頭,他低頭看了一眼腕表,時間接近淩晨四點,對於給“神”送葬來說,這是個好時間。番
宮本誌雄從櫻井雅彥那裡接過對講機,朝現場的勘探人員問道:“用聲呐探測儀檢測一下,我們距離赤鬼川之間的石壁具體還有多厚?”
越是接近那座傳說中的藏骸之井,就越要謹慎,每挖幾米就要勘探前方岩層的厚度,一旦打通了赤鬼川,藏骸之井和人類世界的通道就被打開,蛇歧八家最終極的戰爭即刻便會打響。
“三十米!還有不到三十米的厚度!”對講機裡傳來前方勘探人員的彙報,“岩層的對麵有巨大的噪音,很難得到準確的測量結果,需要多次反複測量才能得到準確的數據!”
宮本誌雄沒有多想,岩層對麵的噪音有很多種可能性,傳聞中赤鬼川就是一條會爆發出如雷鳴般巨大聲響的地下河,也許河裡還藏著眾多的龍類亞種,也許“神”正在加快複蘇,因此影響了附近的磁場……但無論如何,屠“神”的結果今天誌在必得!
“讓掘進機休息一下,大家也休息一下,相關人員為機器保養修複一下零部件。”宮本誌雄對現場下令,“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半個小時後,我們要一鼓作氣地打通黃泉的道路。”
“是!”櫻井雅彥和現場的一工作人員氣勢磅礴地回應,疊在一起的聲音回蕩在幽靜挺長的隧道裡,宛若千軍萬馬。
宮本誌雄朝升降機的方向走去,在這麼深的地底幾乎沒有無線信號,隻有連通地麵的洞口位置有無線電話可以和隧道上方的外界聯絡。番
宮本誌雄接通了有線對講機,對講機頻道的另一端是和他一同前來多摩川地區的另一位家主,龍馬弦一郎。
“龍馬君,聽得見麼?”宮本誌雄對著對講機說,“我們距離藏骸之井之間預計隻相隔不到三十米厚的岩層,勘探人員還在驗證,最後的掘進工作將在三十分鐘之後進行,如果測量的厚度沒有出現太大的誤差,預計行動一旦開始,我們將在一個小時之內打通藏骸之井。”
“收到消息了,宮本君,辛苦了。”龍馬弦一郎沉悶的聲音從對講機中傳出,“紅井之外一切正常,日本自衛隊在附近的公路上拉起了警戒線,沒有閒人靠近,也沒有探測到猛鬼眾的人,這片區域尚在我們的掌控之中,請放心前進!”
“水銀和鋁熱劑燃燒彈已經準備完畢,你們自衛隊的導彈和炸藥已經安放到指定地點了麼?”宮本誌雄嚴謹地問。
“是的,一切武器都已經準備就緒。”龍馬弦一郎頓了頓,“請容我最後再確認一遍,如果我手下的自衛隊啟用這些破壞性極強的火藥,宮本君你和隧道裡的工作人員都會被一同埋葬在那裡……你是否已經抱有必死的決心?”
“不用懷疑我的信念,龍馬君,能讓‘神’和我陪葬,我的生命固然短暫,卻被榮光照耀,這份光耀會一直延續到我們的後代,蛇歧八家從此就能擺脫‘神’的詛咒,告彆這悲哀又無奈的命運。”宮本誌雄壓低聲音對龍馬弦一郎說,“如果水銀和鋁熱劑燃燒彈沒有殺死‘神’,我會發出信號,屆時請龍馬君你第一時間就釋放所有的火力,切莫猶豫!萬萬不可讓‘神’逃離了紅井地帶,禍亂城市!”
“明白!”距離紅井一公裡的山崖上,龍馬弦一郎掛斷對講機,緩緩碾滅手中的紙煙。番
如果愷撒或是楚子航在這裡,看到此刻的龍馬弦一郎絕對會認不出來,因為這個男人現在的模樣和蛇歧八家的龍馬家主簡直判若兩人。
龍馬弦一郎在家族中出現時,通常梳著一絲不苟的分頭,戴著黑框眼鏡,沉默寡言的,一臉苦相,就像一個生活不如意到了極點的中年男人……但此刻的龍馬弦一郎卻滿臉硬朗的表情,氣質鐵血,他的身上是藍灰色的軍裝,那是日本自衛隊中陸上自衛隊航空部隊的製服。
而最令人驚訝的是,龍馬弦一郎軍裝的左右肩膀上各有一條軍綠色的緞帶,兩條緞帶上各有兩條杠和三枚金色的五角星……這個一向低調的家主居然是位一等空佐!
這就是龍馬弦一郎一直以來的隱藏身份,誰也想象不到一位黑道的家主居然是軍方的高官,龍馬家是做軍火生意發家,代代家主在軍方中都頗有履曆,龍馬弦一郎的父親曾經是日本中部航空方麵隊的軍長,在軍中的職位等同於中將,而龍馬弦一郎明年也即將晉升將補。
龍馬弦一郎此刻的心情既激動又忐忑,因為這裡即將開啟一場盛宴,盛宴的高潮會是威力足以將半個山體夷為平地的炸藥被點燃,“神”會在巨大的轟鳴聲中湮滅為灰燼。
不過同時龍馬弦一郎的內心深處又不免悲傷,因為他很可能在這次的戰爭中失去一位同僚,同時蛇歧八家痛失一位前途無量的年輕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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