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須矢單膝跪立於狂風暴雨中,他昂著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楚子航。
他突然發難的一刀真的是直逼楚子航的性命而去的,所以說這一刀不至於動用了他的全力,可他也沒有任何的留手,如果楚子航沒來得及反應,絕對會被他致命的一刀斬斷咽喉。
但阿須矢暴起的一刀就好像劈在了一麵鋼鐵的牆壁上,一把日本刀不知何時出現在楚子航的手中,楚子航麵無表情地揮刀,擋下了阿須矢的進攻,阿須矢被楚子航一刀斬落地麵,他的虎口被震得發麻,可楚子航卻看起來是那樣輕鬆寫意。
“楚子航,你果然不是簡單的家夥。”阿須矢看著楚子航,他直起身子,認真地報上名來,“我的全名是明智阿須矢,除了日本分部關東支部部長這一職位,我還有一個身份是鏡心明智流第二十三代傳人,修習鏡心明智流的劍道整整二十年。”
楚子航微微皺眉,他不知道這個叫阿須矢的男人為什麼要在突然偷襲他後又對他說這些,他用疑問的眼神望向愷撒。
“嗯……你沒看過日本的電視劇麼?”愷撒雙手環抱在胸前,用老大哥般過來人的語氣說,“這些日本人都這樣,他們在打架之前喜歡自報家門,鼓吹自己是誰誰誰的傳人,有多麼多麼厲害,然後還會揚言你得罪了他,最後會落得怎樣怎樣慘烈的下場……說實話,這些日本人念叨這些強者語言的時候真心蠻中二的。”
“就和那個野田壽差不多?”楚子航想了想,類比著問,“就是我們在歌舞伎町的玩具店遇到的那個騷擾真小姐的混混,我記得他也信奉這種日本極道文化。”
“嗯嗯嗯。”愷撒朝楚子航肯定的點點頭,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雖然他們信仰的極道文化在細節上有差異,但本質其實是一樣的。”
“懂了。”楚子航點點頭,然後看著阿須矢,一本正經地說,“不好意思,我不是你們日本人,對你們日本的極道文化也沒有什麼研究,所以沒辦法說出像你那樣的強者語言。”
阿須矢早就被那兩個神經病莫名其妙的對話弄得心煩意亂,此刻他看著楚子航用認真的表情對他說出這番話,阿須矢愣了愣,楚子航的這番話甚至已經荒謬到讓他分辨不清對方的思想真的已經對日本文化扭曲到了這種地步,還是隻是單純的在嘲弄他。
“混賬!你們在戲弄我麼!”阿須矢還是覺得這兩個神經病是在嘲弄他,這讓他覺得屈辱,他惡狠狠的盯著楚子航,“什麼強者語言!什麼極道文化!我是在問你師承!你修習劍道的師承!在正式的劍道對決之前,敵對雙方要先互相介紹自己的傳承,難道你的老師沒教過你這些麼?”
“我確實不太懂這些,因為我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劍道老師。”楚子航依舊認真地回答,“所以我還是沒有辦法像你那樣自我介紹,因為我的劍道沒有傳承。”
“沒有傳承?”阿須矢一愣,然後微微皺眉,“怎麼可能沒有傳承?那你的刀術師承自哪位?”
“基礎的課程是在我們家鄉那邊一座叫‘武藏劍道館’的培訓機構學習的,其餘的是我自己找時間觀看國內外的劍術比賽視頻自學的。”楚子航無比誠懇地說,“有時候我的師弟也會陪我一起訓練或是切磋,我們互相督促。”
“你的師弟?”阿須矢挑了挑眉峰。
“他的師弟是路明非,他們倆是一個地方出來的,高中也就讀的同一所學校。”愷撒對阿須矢說,又低聲嘟囔,“真不知道他們那邊是怎樣的風水,可以一次性養出這樣兩個怪物來!”
“路明非是你的師弟?你們一起修習劍道?這麼說你們都在那個‘武藏劍道館’接受訓練?”阿須矢驚訝了,他對這個劍道館充滿了好奇,“這個‘武藏劍道館’究竟是個怎樣的地方?是某個古武世家的聚集地?是那位古早的劍聖宮本武藏留下的傳承麼?還是那種極為嚴苛的封閉式修行屋?或者是有某位隱者藏在劍道館裡,私密的為楚子航和路明非師兄弟指導刀術?”
“你想多了。”愷撒搖搖頭,“那個‘武藏劍道館’我早就去拜訪過了,那裡既沒有什麼高人,也沒有什麼隱者,這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市少年宮而已。”
“市少年宮……”阿須矢喃喃,“那是什麼東西?”
“哦,你們日本很少有這種興趣班,那你可以理解成類似於你們學生社團之類的組織,不過是收費的,他們舉辦各種興趣培訓班,供那些有愛好、有特長的孩子們去報名。”愷撒為阿須矢解釋,“不僅有‘武藏劍道館’,還有‘黃龍圍棋培訓班’、‘多芬鋼琴演繹培訓室’,和‘芬奇繪畫人才培訓中心’……這些都是市少年宮舉辦的盈利培訓機構。”
阿須矢徹底愣住了,他師承自最正統的古武門派鏡心明智流,從他記事起便接受最嚴苛最慘無人道的刀術訓練,他的老師是一位對劍道有執念到近乎心理變態的長者,在挑戰最強劍聖的名號時敗於犬山賀之手,於是他將對劍道所有的執念都轉移到他的弟子阿須矢的身上,阿須矢就在這種堪稱折磨般窒息的訓練中度過他稱不上是童年的少年時光。
後來在阿須矢十八歲那一年,他挑戰自己的老師,並且成功戰勝了那位鏡心明智流的長者,他解剖了老師的屍體作為自己的成人禮。
阿須矢覺得空前的滿足,又覺得空前的空虛,自那以後,他就以挑戰強者為自己的人生目標,如果有條件能夠殺死對方並解剖對方的屍體的話,這會比他單純的打敗對方更能讓他獲得興奮的快感……所以阿須矢既是難得的天才,又是執拗的瘋子。
但愷撒那番玩樂似的話讓阿須矢目瞪口呆,在阿須矢的印象裡,劍道對決本該是極其嚴肅極其血腥的事,稍有不慎就是開刃見血、人頭落地的下場,但愷撒嘴裡的那個什麼市少年宮……阿須矢仿佛看到在刀尖相抵、強者對峙的畫麵裡,下一個瞬間也許就是血染衣襟、人頭落地的悲淒悲結局,可就在這麼嚴肅、這麼悲壯的場合裡,忽然衝出一群拿著木竹刀、拿著圍棋子、拿著鋼琴譜、甚至是拿著水彩筆的小孩子,他們嬉笑著,在阿須矢的臉上塗著達芬奇最愛的雞蛋,在阿須矢的耳邊哼著貝多芬第三交響樂……
這些載歌載舞的神經病……根本就是對他這二十多年苦修劍道人生的褻瀆!這種褻瀆讓他忍無可忍!
“夠了!”阿須矢對愷撒和楚子航暴怒地吼,他用滿含殺意的眼神死瞪著楚子航,“我不管你欺騙我戲弄我,還是當真是一位無師自通、世間僅有的劍道天才,我都沒有耐心繼續聽你們兩個神經病的胡言亂語!”
“挑戰楚子航是我渴望已久的事。”阿須矢冷冷地說,“我要為了‘妖刀’的名譽正名!我要從楚子航的手中奪回‘最強’的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