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的語速又快又迅猛,仿佛連珠炮一樣狠狠轟擊在源稚生意誌的薄弱處,耳機裡傳來粗重而壓抑的呼吸聲。
“源稚生,我們是喝過酒碰過杯的啊!男人喝了酒碰了杯就應該坦誠相待,雖然愷撒老說你娘,我可是一直把你當男人。”路明非大吼,“抽女人煙的不一定不是男人,長相陰柔的也不一定不是男人,但你現在絕對不算個男人,因為男人絕不是欺瞞彆人又欺騙自己的孬種!”
蛇歧八家的少家主從未被人用如此涼薄的語言譏諷,但此刻的源稚生沒辦法生出半分怒意,因為路明非的話都是事實。可悲的事實才是世界上最鋒利的刀子,一句一句都直直戳向人的內心深處。
“百分之一。”源稚生點燃煙卷,艱難地吐露事實,“你們生存的概率僅僅不到百分之一,這是輝夜姬演算上百次的結果。核爆的威力要遠超過百萬噸級,它的力量甚至足以掀起遮天的海嘯,但即便是這樣我們也沒有把握消滅所有的屍守。哪怕安全鎖釣著你們離開了爆炸的中心,迪裡雅斯特號的外壁也會因為核爆的餘波和高速的移動而受損,你們很可能在水下被幸存的屍守們追上。”
百分之一,這個小到極點的數字被冠在生存概率上真是讓人心生絕望。施耐德嘶啞地喘息著,愷撒微微愣神後打開了音頻,打算通過通訊頻道錄製一封簡短遺書。
“百分之一也未嘗不能一博,如果你們不幸死在了海裡,那我就戰死在海麵上,不是源家家主的身份,而是以源稚生個人的立場……”源稚生頓了頓,“我為你們陪葬。”
源稚生眺望著狂風和驟雨肆虐的海麵,吐出這番話後他竟是前所未有地感覺到輕鬆與平靜。
“那你的家族怎麼辦?你說過蛇歧八家不能沒有少家主。”路明非問。
“如果這場戰爭我們勝利了,家族也就不會再有人流血,家族裡這麼多人,通往和平的路上總會有人能擔得起少家主;如果這場戰爭失敗了,整個家族都會走向覆滅,也就談不上什麼狗屁少家主了。”源稚生吐出一口煙,煙霧迅速被海風吹散,他的語氣百分百認真。
“你的夢想呢?其實不管戰爭的勝利與否,你已經儘了少家主的責任,你沒辦法再做更好了,你大可以離開,將一切遺忘,你拎著防曬油漫步在一直向往的鬆軟的天體海灘上,遮陽傘下美麗的大波妹在向你招手。”
“我很認真地想過,但是我做不到。”源稚生說。
“少主……”櫻的聲音在源稚生身旁響起。
“我意已決,彆勸我了,櫻。”源稚生的語氣帶著一絲激動,“你總是最懂我的,你知道我以前沒辦法拋棄家族,現在也沒辦法拋棄那三個神經病。如果和家族不相乾的他們死了,身為少家主的我卻苟活下來,那我會覺得我販賣的防曬油都變得肮臟,天體海灘會變成漆黑的極淵,那些大波美女們也不再美麗,甚至比屍守還要醜陋,無儘的悔恨會讓我一輩子陷入痛苦的深淵,與其被那種痛苦淩遲還不如痛快死去!”
“路明非說得對,要麼像個男人一樣堂堂正正地活,要麼像個武士一樣慷慨瀟灑地死。”源稚生笑笑,“這是野田壽那種小混混都能領悟的道理,蛇歧八家的少家主沒道理不懂吧?”
聽到源稚生的坦言,深海下的三人對視一眼,皆是輕輕點頭。愷撒放下了錄製到一半的音頻遺書,楚子航的村雨微微出鞘,顯露的寸餘刀鋒透著凜冽的殺意。
“我們不可能讓我們的專員為了百分之一的生存概率替你們冒險……”施耐德教授少有的老媽子般的囉嗦被打斷。
“教授,不好意思了,接下來是熱血男孩們的專屬頻道時間,上了年紀的教授就彆偷聽男孩間的對談了。”路明非說。
“什麼意思?”施耐德一愣。
“教授,你放心,我們都會平安歸來的。”路明非輕聲說,“畢竟我一直拚命到現在,可不是為了把命丟在這種地方啊。”
“路明非,你想做什麼……”
“eva,切斷本部與迪裡雅斯特號之間的通訊。”路明非下令。
卡塞爾學院的中央控製室裡,瑩藍的少女微笑點頭,巨大的屏幕迅速黯淡下去,施耐德的耳機裡響起漫長的沙沙聲,他望著曼施坦因一臉迷茫,他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但顯然他已經被路明非踢出了群聊。
“很明顯,你這個老家夥被男孩組嫌棄了。”曼施坦因輕輕歎息,“我們什麼都做不了,事到如今隻能等待,相信那些孩子吧……畢竟他們三個是我們最優秀的學生啊。”
路明非切斷通訊其實並不是對施耐德教授有什麼意見,而是因為接下來有些畫麵和對話不能讓教授們知道,現在還不是他向卡塞爾學院暴露秘密的時候。
愷撒的雙手在儀表盤上飛快跳躍,他負責把迪裡雅斯特號這艘傳奇的設備調適到最優狀態以應付接下來的上浮,楚子航負責啟動核動力艙的強動力源為爆炸預熱,路明非從頂艙裡取下三管藥劑攥在手裡,他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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