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夢加得的腦袋靜靜靠在楚子航的肩膀上,仿佛在說著什麼唯美至極的廝磨耳語。
兩人站在月台的最深處,相對而立,看起來就像是為一方即將遠走而依依惜彆的的情侶……如果忽略女孩嘴角的血,和貫穿她肩膀的刀。
“果然是他啊……諾頓……楚子航,你不知道麼……路明非帶來了一個怎樣的家夥……”耶夢加得的下巴擱在楚子航披鱗戴甲的肩上,閉著眼,輕聲發問。
她看起來有些累了,正在享受這片刻休戰的溫存,可嘴角在止不住的溢血。
“猜到了。”楚子航淡淡地回答,“從他的‘君焰’中我就有預感,我的血統也來自青銅與火一脈,對撞中,我能隱約感覺到血脈深處的壓製。可我那時已經一度暴血,能夠壓製我的隻有一條真正的古龍。”
“該說不愧是卡塞爾學院公認的殺胚麼?我承認是我小瞧你了。”耶夢加得說,“不僅能把暴血這種技術推進到三度,麵對三條龍王依舊能麵不改色麼?剛才諾頓那一擊可是把我都給震撼了,你還能旁若無人的進攻……也因為這樣,才讓你抓到了破綻啊。肩膀上這一刀,很痛呢。”
“如果不摒棄作為‘人’的感覺,就無法與‘龍’抗衡。”楚子航說。
其實他的意識已經很模糊了,以一個混血種,無限地逼近於龍王,他隨時會有變成死侍的風險。如果說一度暴血是釋放內心的獅子,而二度暴血就是讓自己擁有龍之軀,那麼三度暴血就是解放真正的龍王之心,不是誰都可以把暴血推進到三度……這是靠著犧牲靈魂換來的力量。
“有時候我都很奇怪,你真的是人類?你與生俱來的孤獨和一貫思考方式,真的很像我們的同類。”耶夢加得忽然笑了笑,“不,好像沒有人生來就會孤獨,哪怕是我們也會有雙生子陪伴……應該說是因為那個雨夜麼?那場暴雨讓你蛻變,你認為孤獨能使你強大,所以你擁抱極致的孤獨,除了你那個師弟,你沒有任何朋友……該說你內心真強大麼?我們也比不上你。”
“你怎麼……”楚子航端詳著女孩藏在麵骨下的臉,瞳孔已經震驚而瞪開。每日萬次的揮刀練習讓他握刀之手不動如山,這時候竟然前所未有的的顫動著。
女孩那雙燦金的瞳孔透著森冷的笑意,好似看穿了他的一切。
“你想問我怎麼會知道?關於那個雨夜?我告訴過你啊,我是你的同學,一直都是。”耶夢加得輕輕喘息,“對我難道沒有一股似曾相識的熟悉感馬尾?”
“有,我總是會想,可我真的不記得了。”
“那你還有印象麼?你請一個女孩去電影院,為了還她替你們和外校男生籃球賽的加油助威的人情。她是仕蘭中學籃球隊拉拉隊長,穿著高跟靴子也能翩翩起舞。”女孩輕哼一首歌。
旋律耳熟能詳。那是仕蘭中學校歌,升國旗的時候楚子航會領著全校合唱。
當時她就站在茫茫的人潮裡,看著升旗台上的他,熠熠生輝。
“你還請過一個女孩去水族館,和她講海龜孵化性彆和溫度的關係。你去她家一起研究課題論文,是一棟老房子,前麵長著顆很大的梧桐樹,她在你身後跳舞、練功,穿著緊身且性感的瑜伽服,時不時發出笑聲……可你充耳不聞,還自顧自地把論文題目取為‘薛定諤的海龜’。”
楚子航愣住了,那些被埋藏在深處的回憶強橫地突破桎梏,來回地在他的腦海中來回奔走踐踏,如泄洪的潮水般將他淹沒。
他想起來了,全部都想起來了。
那次拉拉隊的應援,場外的女孩風頭甚至蓋過了他們這些籃球隊員,男生們為那個穿著高跟長靴還能做出**動作的女孩吹著口哨歡呼。
還有那場電影,那是一場關於音樂的悲劇愛情,一個流浪歌手和他已經結婚的女友相愛卻無法廝守的故事,故事的結尾天各一方。
還有那個夏天的水族館,小海龜們從蛋殼中冒出頭,女孩的臉貼在透明的厚玻璃上,被海水映得湛藍,光和影都在那張歡欣的麵龐上搖曳。
還有那株巨大的梧桐樹,大得好像沒邊,樹蔭把陽光溫柔地切分,從巨大的落地窗灑下。蟬鳴喚醒了整個夏天,微涼的風從窗戶的縫隙灌入,在房間裡遊走。風卷起了他論文的紙頁,他的餘光偷偷瞥了眼身後那黑天鵝般優雅的女孩,穿透樹梢的陽光好似聚光燈,籠向翩翩起舞的女孩。一切都是那麼靜謐又熱烈……
“原來是你……都是你啊。”楚子航輕輕地說,似是一場美夢被喚醒,餘夢溫熱。
那個舞台上發光的女孩、那個總束著高馬尾的女孩、那個在樹蔭和陽光下起舞的女孩、那個他一睜眼就看到的天使般的女孩……一張張臉完美地不謀而合,清晰可聞。
龍王……或者說天使,原來一直都在他身邊。
“對啊,都是我啊師兄。我比路明非還了解你喲,說不定比你自己還了解你。因為我一直陪著你長大啊,從那個執拗的小孩變成了現在冰冷的酷哥……當然,你也陪著我長大,我醒來後為數不多的記憶被你占據了百分之九十。”耶夢加得輕輕柔柔地說。
“是夏彌的記憶,不,應該說是你構造的一個人格的記憶……或許連一個人格都算不上。”楚子航看著被鐵青色鱗甲包裹的女孩,說,“你是耶夢加得。”
“真是嚴謹啊師兄,還是那個工科男。”耶夢加得再度靠近,她緩緩地擁抱楚子航,“沒錯啊,夏彌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