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視線凝在唐燕凝的身上,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目光十分的複雜。半晌,才揚了揚嘴角,“我姓卞,來自晉州。當今晉王是我的姑父,晉王妃是我嫡親的姑母。晉王世子,便是我的表兄。”
聽著這少女給自己加的一串兒長長的名頭,唐燕凝感覺好像是回到了上輩子。所以……
“你是晏五行的表妹?”
還是晉王妃嫡親的侄女,那在晉州,豈不是土公主一般的存在?
“唐姑娘好生無禮。”少女身後的丫鬟憤憤不平,“咱們世子身份何等尊貴?名諱又豈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直呼的?便是我家小姐,也從來是稱呼一聲表兄,不好有半分的逾矩呢。”
唐燕凝一笑,沒有做聲。她哪裡會跟一個粗俗的丫鬟一般見識?
穀雨往前一步,依舊是她代替唐燕凝出戰,丫鬟對丫鬟。
“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站在這裡指摘我家姑娘?我家姑娘喚世子一聲名諱,那是因為他們不但是至交好友,更是這合作的夥伴。他們之間,可沒有什麼親戚情分,更沒什麼主子丫頭的。我勸你將眼睛放清楚些,看好了這裡是天子腳下,晉州來的又怎麼樣?普天之下還莫非王土呢,我們姑娘皇宮裡,公主府中也沒少邁過腳,卻從來沒見過你們這樣霸道的。一個丫頭,就敢指著我家姑娘說道了。往小了說,你失了教導,不懂為人奴婢的禮兒。往大了說,您在京城還如此囂張呢,在晉州又當如何啊?”
跟在唐燕凝身邊久了,穀雨的嘴皮子也是利落得很,話一套一套的張嘴就來。
“好了穀雨。我沒教過你出門在外謹言慎行的道理嗎?”等穀雨一口氣將那個尖下巴的丫頭噴得麵紅耳赤了,唐燕凝才假惺惺地出言阻止。她看向卞姓少女,誠懇道,“既是世子的表妹,來到京城便是我的貴客了。若不嫌棄,樓上說話?”
少女名叫卞金柳,今年十七歲,正如她所說的,當今的晉王妃是她的親姑姑。拋開了晉王府這麼一門好親戚外,卞金柳的家世也很拿得出手。她的父親,便是陝甘總督,正經的封疆大吏,掌一方軍政大權。
這樣的出身,也的確有行事張揚的底氣。
“這麼說來,卞姑娘從小是在晉王妃身邊長大的了?”唐燕凝親手斟茶,推到了卞金柳的麵前。
卞金柳垂眸看著那隻雨過天青色的蓮花盞,沉默了一下才開口,“我生母很早就過世了,父親沒有再娶的心,便將我托給了姑母照顧。”
這倒也是符合時下的常理。
五不娶中頭一條,便是喪婦長女不娶。時人大都認為,沒了母親的長女失了教導,不論是人物品性,還是行事習慣,都不會好。故而若是失了母親的女孩兒,家中沒有女性長輩,便會送到德高望重的親戚身邊去教養,也是為了日後結親不被人挑剔說道。
晉王妃,那是正經的宗室親王妃。卞金柳送到她的身邊,教養自然不會有人質疑了。不過麼……唐燕凝看著低頭把玩著茶盞的卞金柳,見她眉頭輕蹙,明豔的麵龐上似乎攏了一層愁緒,便猜到了幾分。
這位卞姑娘,怕是將自己當做了情敵,故而方才是滿身的敵意。
隻是……唐燕凝暗中歎了口氣,暗暗罵晏五行是個禍害——生得那般妖孽,言行舉止矜貴之外又另有一番恣意瀟灑,令一起朝夕相處的少女心生傾慕,那是再自然不過了。就可惜了,這位五行世子,袖子斷了,這輩子怕是不能回應卞姑娘這份兒心了。
“卞姑娘,你心悅世子?”唐燕凝試探著問。
卞金柳聞言,手上用力,看那模樣,似乎要將茶盞都捏碎了。
唐燕凝看得心驚膽戰,這,這套蓮花杯可是正經的好東西,江南官窯出的,可天下也沒有幾套,雨過天青色的更是隻此一套,她花了足足五百兩買下來的。損毀一隻,一整套就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