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隻需他人欺負他,而他又要一直忍耐弱者,那麼修行的意義又是什麼呢?一輩子當一個被人欺辱的軟弱者。
他也曾經聽說,鄉願老好人最不可取,那麼現在的他呢?
世道是弱肉強食的世道,若是再講什麼人文禮儀,是否又是背道而馳,是否又不合時宜?
儒家的入世,如果入的世本就是一個肮臟混亂的人間地獄,那怎麼入世?將自己染黑,然後混為一談嗎?
那實在是太可笑了!
“崔前輩恐怕有一句話說錯了吧?”韓木見張緣一陷入沉思,開口說道。
崔山抬眼注視他一眼,反問道“哦?何錯之有?”
韓木單手負後,氣定神閒回答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原話可不是如此的哦!原意應該是人不修身,那麼就會為天地所不容。揚子取為我,把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到了前輩口中怎麼就變成了,為己了呢?”
崔山臉色微微一怔,馬上展顏歡笑道“哈哈哈,讀書這麼多年,妄自尊大,以為自己已經有所成就了,就從來不曾真正的研究琢磨什麼一字一句的釋意,沒想到今日一見,當真是貽笑大方了啊!”
他又開口道“不過我們所談論的問題可不是一字一句的錯誤,還是希望小友不要太過在意此間事情,就當他是個美麗的錯誤,咱們還是繼續探究這學問一事吧。”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一直看著張緣一,對方緊皺眉心,顯然已經被他帶入陷阱裡了,很好他很滿意。
韓木笑道“這些東西不過是先輩的一種寄望,實現不實現重要嗎?重要的是那份向往前行的心。”
崔山莞爾而笑道“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理解,既然你覺得是這般,那就是這般吧。”
他又瞄了一眼苦苦思索的張緣一,假裝看了一下門外,抱歉說道“哎呀,你看看我,這一問就浪費了你們這麼多時間,實在是抱歉,那我就不打擾了,諸位若是不急,明天可以留下來再逛逛這裡,待客之道崔家還是一直很在意的。”
張緣一一聽對方要走,從思緒中抽身,起身抱拳,“那恕不遠送,我等若是有機會一定滿足崔前輩的要求!”
崔山離去,鬢角白發晚風飄舞,青衫隱沒於青石板路深處。
張緣一見到對方略顯快意的背影,忍不住再次微微皺眉,雖然他看不見崔山的正臉,但是卻感覺對方好似在嘲諷他一般,連衣角長袍都在夜色中擺首弄資,嗤笑不止!
“噗!”待人走遠之後,張緣一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眾人驚慌不已,趕緊將他扶上床,小心照顧。
他本就是一個較真的人,再加上又有傷勢加身,被崔山這麼一激,好不容易穩住的體魄,再次加重,此刻心口如針錐刺痛!
崔山看了看遠處天邊一抹魚肚白,既然目的達到了,那就沒有什麼好逗留的了,喃喃道“此地不宜久留。”
一個身形瞬移,人身已經出現在千裡之外,離北境隻有一線之隔,隔著一條寬廣的北河。
崔山雖然心底有些遺憾,但是好歹命保住了,他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待了數十年的七星大陸,好似回複韓木的反駁,嘲諷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有錯嗎?”
他會回來但不是現在,而是等將體內的妖獸消化乾淨之後。
“閣下要去哪啊?逃得掉嗎?”就在他轉身之時,一襲紫衣飄然落地,慵懶說道。
崔山驀然回首,又環顧四周,極目遠望,穿梭千裡。
北境之上,有一目盲乞丐手中依著一柄無柄鐵劍,雙目空洞漆黑一片,微微凝視,如墜深淵。
他不發一言,鐵劍一橫,劍氣衝天!
開陽州以南,一尾枯木日邊而過,其上有一男子側身而躺,眉眼清澈,似笑非笑。
微微晃動手臂,指尖流光溢彩,如魚鳧水,在空中卷起陣陣漣漪,悠悠然道“塵中見月心亦閒,況是清秋仙府間。”
十丈之內,一位赤腳大漢縱身一躍,從天而降,勢如星火!
他手掌貼住額頭,將散亂的頭發往後一捋,伸了一個懶腰,舒暢道“快將風雪造嚴寒,人在梅間,詩在梅間!”
一州之地,天地四方,儘是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