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飲儘,張緣一說道“酒味醇香綿長,餘味深遠,流轉最終令人仿佛置身於悠遠的桃花深處,陶醉綿綿,隻覺得長生也不過如此,長生鎖長生鎖,果然名不虛傳!”
鄭有山一聽張緣一的說法,頓時爽朗一笑,說道“張兄當真是一位酒中老饕啊!你懂我!”
他再次為張緣一斟滿一杯長生鎖,又說道“娘子你去準備一點小食來,我與這位張先生一見如故,今日必定要不醉不歸!”
於萍輕輕點頭,獨自離開了。
張緣一此時說道“不用如此麻煩了,我還有兩個弟子在上麵,在這裡吃喝玩樂,終究是不太好啊!”
鄭有山哈哈大笑,他自然也是知曉岸上的兩個孩子的,他說道“既然如此,便將兩個孩子也一並請下來,也不過是在我這長生殿之中歇息一晚罷了。”
說著,他朝著上麵大袖一揮。
原本已經與“夏至父親”敘舊結束,正在等待張緣一回來的兩個孩子,突然腳下一空,再次出現已然是出現在張緣一的身邊了。
兩個孩子見到張緣一自然是十分高興的,立馬跑到了張緣一的懷裡,開心極了。
鄭有山望著這兩個孩子,點點頭,說道“都是修行難得的好苗子,張兄能夠收到如此兩位天賦極高的弟子,當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啊!”
張緣一摸著兩個孩子的腦袋,說道“確實是如此啊。”
張緣一將兩個孩子放下,問道“我還是比較好奇,鄭道友一身高強本領,看年紀也僅僅是正值壯年的大好時光,為什麼會選擇常年在這深山老林之中隱居呢?”
鄭有山為自己斟了一杯酒,緩緩說道“春風使得草木興榮,但草木無須感謝春風;秋天使得草木衰落,但草木亦無須怨恨秋天。春夏秋冬四季的運轉處於自然的規律,它們本無意於草木的興衰,而萬物的興衰是規律在支配。”
“正如我在這湖底一般,我心安理得便好,一切順應大道規律,自有安排。”
聽了鄭有山的話,張緣一點點頭,說道“草不謝榮於春風,木不怨落於秋天。誰揮鞭策驅四運?萬物興歇皆自然。”
他抱拳道“鄭道友願意將這些想法告訴在下,已經十分的令人動容了。”
這種涉及大道的想法,除非是一些真心的摯友,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講述出來的。
就好比是誰會願意將自己藏在心底的真實想法,完全沒有顧慮地說與他人聽呢?有些話說出來如果意見不合,指不定就是遭到他人的嫌棄,說到底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聽他人的話語,更何況是引人深思的話語。
最最不濟的便是自我的傾訴,你的真情流露,在某些人眼中,也不過是十分糟心的嘮叨埋怨罷了,甚至還可能被他人無情一句,“矯情什麼啊,真是的!”
人與人之間的悲歡離合,從來就不是相通的,所以張緣一除了自己最信任的人,還不曾輕易表露過心中的想法。
鄭有山搖搖頭,說道“雖然這麼說有點自誇的嫌疑,但是在下確確實實有點看人的本事,自從見到張兄的第一眼便認定了,張兄斷然不會是什麼邪淫之徒,有些東西說了也便說了,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況且潮湖書院的名號還是很值得信任的,就算張兄心底並不是什麼大善之人,憑借這一點,也絕對不是什麼大惡人。”
張緣一哈哈大笑,說道“實不相瞞,在看人這方麵,我也一直覺得自己有點水平的。”
言下之意,對於鄭有山的品性,他張緣一還是十分的信任的。
張緣一繼續說道“最完美的生活就是符合一般常人範例的生活,井然有序,不含奇跡,也不超越常規。若是能夠生活的話,鄭道友的理想生活,在下也是心向往之許久了。”
這些話,也是張緣一的真情流露,記得他最幸福的時光,便是小時候在珠寶鎮每天尋常的生活,雖說那時候還要每天為了錢財忙碌,要乾的活也很多,可是張緣一確確實實在那段時間,心中最為寧靜。
不過現如今經曆了這麼多事情,要是讓張緣一重新選擇的話,或許也不會再回到那個溫柔鄉了。
現在的他,遇到了許許多多值得他繼續走下去的人,生活還是要向前看的,總是沉溺於過去的人,是看不到前方的道路的。
但是一點也不念舊的人,也注定是十分無情的。
正當張緣一與鄭有山喝酒閒聊之際,於萍已經將準備好的飯菜端上來了。
不得不說,這位看起來仙氣飄飄的女子,在下廚這方麵絲毫沒有半分的仙氣,所做的飯菜佳肴,都是一些平日裡十分常見的家常菜,還有一些下酒菜罷了。
兩個孩子顯然是趕路走得累了,此刻遠遠聞到那飯菜的香味,頓時整個人都一個激靈,趕緊湊過來。
其中孫雨的嘴巴嘴甜,開口便誇讚道“神仙姐姐,這些飯菜都是你一人做的嗎?也太香了吧,而且看樣貌真的讓人食欲大開哩!”
張緣一無奈,趕緊把孫雨抱到身邊,說道“彆沒大沒小的,在這裡我們是客人,你們兩個不要一副惡鬼像,搞得我沒有給你們好吃好喝一樣。”
孫雨嘻嘻一笑,吐了個舌頭,不過總算是安靜下來了。
對於張緣一這位師傅,兩個孩子還是打心底裡聽話的。
於萍微微一笑,如同一朵盛開的花朵一般,她說道“小姑娘嘴巴真甜,孩子這樣才是孩子嘛,你這個當師傅的一味讓她守規矩,反而是抹殺了孩子的天性啊。”
她與自家夫君這麼多年了,雖然沒有想過要孩子,可是女人畢竟是女人,見到這麼可愛的孩子,還是打心底裡表示喜歡的。
對於孫雨的話語,她隻覺得總算是讓冷清的龍宮多了一份人氣,不用像兩個大男人一樣,一見麵談話說著說著就是往大道上去了,味道也沒有那麼活躍了。
她一個女人家,還是不想懂太多男人之間的誌同道合,要她說還是和孩子來得輕鬆有趣多了。
張緣一聽了於萍的話,對兩個孩子說道“這位夫人為你們說好話呢?還不快快道謝兩聲?”
鄭有山遞來一杯酒,說道“張兄你看看你,才剛剛說了不要抹殺孩子的天性,你又拿那些規規矩矩來管教孩子了。”
張緣一微微一愣,眾人紛紛,哈哈大笑。
在飯桌之上,兩個孩子有了主人家的撐腰,頓時天性解放,完全不顧及張緣一的麵子,大快朵頤,低頭刨食。
張緣一對於這兩個家夥也是無奈至極,平日裡與他們將的禮數全部忘在了腦後,這都還不算什麼最最氣人的是,孫雨這個小家夥,吃得心滿意足之後,無心之下還說了一句,“比師傅做的飯菜真的還吃太多了啊!”
張緣一捂著臉,隻覺得內心遭到了極大的傷害。
等到吃得差不多時,天色也已經很晚了,兩個孩子吃飽喝足趕路也累著了,一下子便顯得困意沉重。
於萍主動將兩個孩子帶到了宮殿裡麵的寢宮,讓這兩個孩子能夠好好睡上一覺。
現如今偌大的主廳,也就是兩個大老爺們還在有一口沒一口地飲酒。
喝得差不過時,鄭有山莫名問道“我在這深山老林裡已經有千年歲月了,對於外界一切知之甚少,今日見到張兄還是忍不住想要問問,如今天下如何了,是變好了,還是差了?”
張緣一有些醉醺醺地說道“世道啊世道,你應該也是明白的,想要改變難啊。有好人就有壞人,有人重情重義,總有人薄情寡義,要說評價的話,隻能夠說還不至於讓人徹底失望吧。”
要說世上最難改變的,莫過於所謂的世道一說吧,人心經過時間的曆練,沉澱,總有開竅的一天,還算是可以改變。
可是世道就難了,好人與壞人本就是一念之間的事情,今天心情不錯當個好人,明天又做了一件壞事,被傷害了的人,心中怨恨發誓不做好人,世道也就是在這些相愛相殺之中柱子紅走到了一個難說的地步。
鄭有山歎了一口氣道“這麼多年了,人啊還是改不了這些天性。”
他之所以選擇隱居,一方麵與自己的大道有關,另外一方麵可不就是對世道的失望嗎。
張緣一趴在桌子上,喃喃道“也不完全壞,現在海族大舉進犯,人心也總算是有了擰成一股繩的理由,已經在往好處發展了。”
鄭有山聽了這話,有些清醒了,他望著已然是醉倒熟睡的張緣一,搖了搖頭,“海族啊海族,真是賊心不死啊!”
鄭有山伸出一隻手高舉,輕攏之下,外界的一切山水,如同一張展開的畫卷,突然朝著他手心的方向收攏,山河搖曳,漸次沉沒。
等到張緣一天亮醒來之時,展露在他麵前的,早已不是昨晚所見一切風光,此刻他與兩個孩子處於一片空曠的平原,仿佛昨晚一切也不過是一場大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