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生之爹!
陸寒號的影子如同形銷骨立的枯鬼,輕輕一抖,一張紙一樣從地麵上“站”起來,手卻仍然在地上,盤旋著向他身邊插著的清尺刀架伸過去,纏繞在其上,顯得詭異又陰森。
自己的影子背叛自己,其不亞於自己家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溜進去一個人,躲在床下,等待你睡熟之後舉著鋒鏑比著你的脖子,或是等到你起來上廁所,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室內突然暴起,舉著充斥著鐵鏽味的消防斧,在你迷迷糊糊的情況下迎頭一擊。
不管你害不害怕,反正我寫完之後是不敢晚上起來上廁所了。
短刀從刀架上被拔出,影子的手如同拉緊的橡皮一樣彈縮回軀乾附近,幾乎是貼著陸寒號背頸的身體濃墨一樣漆黑,頭顱處空出缺口一樣的雙眼。短刀被吸在短刀的影子上,影子則被影子握在手上——繞口令一樣的描述,但是符合事實。
影子將短刀舉過頭頂,然後鬆手,直線下落——
叮——
侯爵的石子打飛陸寒號影子投下的短刀,陸寒號的厚背大刀架開侯爵影子劈下的長劍。
儘管知道自己的背後可能會有問題,但是仍然選擇先幫助對方。
看見了對方的危機,就沒有辦法置身事外。
至少是信得過的朋友。
火堆照不到的黑暗裡,緩緩走來一個提線木偶一樣的人類。他的手腳身軀和脖頸都被一層似乎沒有厚薄的黑暗束縛著,同時支撐著他行動。他走的每一步都好像是腳踝上的黑環牽動著先抬起來,再由皮肉連接牽動著小腿大腿,變成邁出的一步。
他的手肘帶動著手臂行了個不太標準的撫胸禮——當然陸寒號他們不太清楚這個禮到底標準與否,隻是看他的姿勢頗為奇怪——嘴巴如同木偶一樣重複開合,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連唇語都沒有辦法讀。
他的眼睛明顯地閉合了兩下,像個滑稽的話劇演員,看著自己的兩個觀眾不能理解,似乎是換了種語言嘴巴開合的停頓和間隔變了一種風格,但仍然沒有任何聲音。
危險的小醜。
明明能夠投射出明顯影子的光源現在隻有火堆一個,但走到火堆前的小醜卻投射出七八條影子,有的身量頎長,有的形如野豬,就是沒有和他本人差不多的。
他舉起被陸寒號啃了一半的兔腿,顫抖著舉到嘴邊咬了一口。
撕咬對於他來說似乎是很困難的一件事。陸寒號也並沒有烤的很熟……那本來就是啃到裡麵發現還有血水的待加工產物。
雖然外皮真的很酥脆,沾滿了特辣辣椒和厚重鹽巴的兔腿肉被幾乎流動的油脂裹著,入口帶著甜美的油花,牙齒和筋肉交織之間不忍得口齒生津,非得灌一口辛辣的老酒或是刺喉的碳酸飲料才得解那一份被釣上來遲遲下不去的饞蟲。
啃了一口就想啃第二口,吃了烤兔腿就想吃兔頭,就想吃烤羊排,就想吃烤全羊涮羊肉手把肉羊肉串魷魚須京醬肉絲醬豬蹄……
最後再來個冰淇淋收尾,要那種重新冰過的,把裡麵的珍珠凍得硬硬的,嚼起來斯哈斯哈喘著涼氣兒還能有回甘的。
可這一切,他都嘗不到。
能力影響了他的一切感官,如同帶上了荊棘王冠,他再也不能品嘗出任何食物的味道,他也感受不到火焰的溫度晚風的清涼,他甚至聞不到烤兔腿該有的香味。
它本該是油香誘人的。
克勞恩感到有點尷尬,說不上後悔,也談不上開心。
畢竟這一切發生了也才不過24小時,他算不上知道自己失去了多少。
年輕。
一根串著不知名瓜果和三兩塊肉塊的木簽被遞進他的視野。
是陸寒號。
當然,肉是侯爵切的,串串也是侯爵串的。
兩人選擇性的忽視了他的進攻,大度容忍了剛剛發生的不算太驚險的那一切。或者說,在詛咒之下,那樣的試探攻擊可以被容忍的。
畢竟詛咒需要被糊弄,人心也是。
沒有人願意平白承擔幾乎無法喘息的報複。
陸寒號在行進的過程中,也能隱約察覺到,自己偶爾也在擔任著詛咒的執行者。
他接過了串串,黑色絲線串起來的眼皮拉得死死地睜著,眨也不眨地盯著陸寒號看了近一分鐘,看到陸寒號彆過臉,看到陸寒號腦子裡突然出現了一個奶聲奶氣聽不出語種但就是能理解的聲音。
“謝謝哥哥姐姐,你們三個人真好。就是姐姐不常說話。”
……怎麼現在都流行彆人腦子裡講話?
要不要給你們仨湊一副撲克牌平常鬥鬥地主?
不過話說回來,這裡就倆大老爺們,哪來的姐姐?
陸寒號感覺自己要得女鬼tsd了。
“姐姐?什麼姐姐……啊你聽得懂我們講話嗎?”
克勞恩搖了搖頭。
“聽不懂啊……等等,你這不是能聽懂嗎!”
克勞恩喑啞地笑著,仿佛偷腥成功的貓。
奶聲奶氣的聲音再度在陸寒號腦子裡響起“我能通過你們的情緒大致了解你們在說什麼,不過哥哥和姐姐的感情真的好好啊,姐姐一直都在哥哥背上不下來。”
陸寒號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