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菊花生平第一次走進軍營,第一次和一個連長說話,她有些緊張,半天說不出話來。見此情景,魯鎮南笑了笑說“姑娘,你緊張什麼呀,有啥事你隻管說。”聽了他的話,張菊花這才鼓起勇氣說“連長,我叫張菊花,和陸建平是一個村的,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該不該到這裡來找你,我隻想叫你評評這個理,陸建平他這樣做對嗎?”
“陸建平,這麼說你是從陸建平老家來的,他怎麼了,你說。”魯鎮南問。
張菊花說“按說,現在是新社會了,婚姻自由,誰也管不了彆個哩事,可是你們是軍人,總要講點道德吧。”
“那是當然。”魯鎮南點點頭。
張菊花又說“可你們陸建平,開始我們都知道是他追的肖淑琴,兩個人好得不得了。可一聽說肖淑琴的地主成分影響他入黨提乾,他就把人家拋棄了。後來,他的嫂嫂把我介紹給他,他在信上說,讓他們看著辦,這不就是說他同意了嗎。我就滿心歡喜的在家裡等他。可誰想到他又認識了你的小姨子,和你攀親戚當然好啊,不想要我了也可以直說,可他倒好,隻在信上說,他當時心情不好,是隨便說的,意思是根本不算數,這不是欺負人嗎!你們是人民解放軍,難道可以這樣嗎?”
聽完張菊花的講述,魯鎮南很是生氣,但他還是冷靜的對張菊花說“姑娘,謝謝你來給我們反映情況,這件事我們會調查的,如果情況屬實,我們會批評他,?你一路辛苦了,我叫通訊員帶你去招待室休息會吧。等陸建平回來我把情況了解一下。”
張菊花說“不用了,我什麼都不是,也不好意思麻煩你們,我來這裡隻是想告訴陸建平,做人要真誠,不能太勢利,尤其是一個軍人。我相信你也不希望你的兵是個勢利眼吧,好,我走了。”說完,她便走出門去。
魯鎮南沒有說話,他覺得這個女子很有個性,想必這件事一定是真的,如果那樣陸建平的人品的確是有問題了,春桃選擇他會不會是一個錯誤呢。正想著忽聽見有人在營房門口外麵大聲說話,他走到門口一看原來是陸建平和李春桃從門外走進來恰好遇見了張菊花。陸建平驚訝地看著她問“張菊花,你,你怎麼會來這裡?”
張菊花冷冷地說“怎麼,我不該來,來得不是時候吧?”
“沒有沒有。”陸建平急忙笑著說“你是我老鄉,還是親戚,什麼時候來都可以呀。”他轉向李春桃說“我來介紹一下,她是我嫂子的表妹張菊花。”又對張菊花說“她叫李春桃,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不錯呀,隻不過你這女朋友換得實在是太快了吧!”張菊花冷笑道。
“張菊花,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陸建平的臉一下子拉長了。李春桃也感到十分驚訝!
張菊花輕蔑地說“什麼意思你還不清楚嗎?5月分你的女朋友是肖淑琴,因為她的出身影響你入黨,你就把她拋棄了。9月分我表姐把你介紹給我,你雖然沒有直接說同意,但你在信中說讓他們看著辦。我當然會認為你同意了這門親事,我自以為我已經是你的女朋友。可是你,沒過幾天又攀上了她——連長的小姨子。要說這事我也沒權利乾涉,可你為什麼不直說,還要在信上說,你當時心情不好,是隨便說的。你的意思是你根本沒有答應過這門親事,是我自作多情對嗎?陸建平你也太欺負人了!彆看你是個軍人,可是我打骨子裡瞧不起你,見利忘義見異思遷,你什麼東西!”
“?張菊花。”?陸建平滿臉通紅,他憤怒地說“你這人怎麼這樣,我和你什麼關係都沒有,你卻跑這來胡說八道。我看你還是走吧,我也沒你這個親戚!”說完,他拉著李春桃就走。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裡清楚,我想給你一句忠告,千萬彆遇上一個團長的小姨子,不然你這個女朋友可就慘了!”?張菊花瞅著他的背影說。?陸建平沒有回頭,拉著李春桃往家屬院走去。看他們走遠了,張菊花才憤憤的離開了軍營。
“陸建平,你給我回來!”忽聽見身後一身喊,陸建平回頭一看,見是連長魯鎮南,他吃一驚,急忙轉身跑回來,疑惑的問“連長,你找我?”
“陸建平,我問你,那姑娘說的事是真的嗎?”魯鎮南嚴肅地問道。
“是。”陸建平低下頭說。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那時剛和肖淑琴分手心裡很亂,所以隻說讓哥哥嫂嫂看著辦,我和她連麵都沒見呀,這也算數嗎,完全是她在無理取鬨!”陸建平委屈地說。
“陸建平呀陸建平,你叫我說你什麼好呢,婚姻大事非同兒戲,怎麼可以隨便答應呢,你沒認真可人家卻是認真的。如果不是你傷了那姑娘的心,她怎麼可能大老遠的跑到部隊來找你。你看看,你給你自己,給我們部隊帶來是什麼影響,陸建平,你太讓我失望了!”
“是的,這件事的確是我處理得不好,連長,請你相信我,以後絕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了。”陸建平慚愧地說。
“算了,你快走吧,還不知道春桃會怎麼想呢。”魯鎮南搖搖頭說。
“嗯,我去追她。”陸建平說完,轉身向李春桃追去。
來到家屬院門口,陸建平對李春桃說“春桃,你回吧,我就不進去了。”
“不,等一等。”李春桃說。
“怎麼了,你有事嗎?”陸建平問。
“怎麼,難道你不覺得今天的事你該給我一個解釋嗎?”李春桃又問。
“唉!”陸建平歎了口氣說這事我本來是不願意說的,現在看來不說也不行了,我確實是和肖淑琴相愛了兩年多,的確是我追的她,我們很相愛的,5月分,我探家回來,指導員把我叫到辦公室,明確告訴我,因為她家是地主成分,所以,我要想入黨就必須和她分手,不然就隻能回家種田。你說,我能怎麼辦。我隻好忍痛和她分手啊!就在那時我哥嫂又來信給我說了張菊花,你說那時候我哪有心思想這事呀,就隨意寫了你們看著辦吧。嗨,我真是太隨便了,你看給自己惹多煩,還讓你不開心,真是對不起,希望你原諒我!”
聽完他的講述,李春桃淡淡地說“好了,我都聽明白了,你先回去吧。”
“好吧,我先走了,再見!”陸建平微微一笑,轉身離去了,但他預感到他們之間有問題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魯鎮南把他叫到辦公室,遞給他一封信說“這是春桃給你的,回去看看吧。”
“好的。”陸建平答應著,轉身出了門。他拆開信一看,見上麵隻寫了兩行字建平昨晚我想了一夜,我覺得我們不合適,我們分手吧!”
雖然早有預感,陸建平還是氣得臉色鐵青,他把信撕得粉碎,飛一般跑到部隊家屬院魯鎮南家門口,急促地敲響門喊道“春桃,你出來,你出來,我要見你,我是真心愛你的,那是誤會呀”
聽見喊聲,魯鎮南的媳婦李春蘭打開門走出來,冷冷的對陸建平說“你走吧,她是不會見你的,該說的話她不是在信裡告訴你了嗎,你快走吧。”
“不,我不走,春桃,你出來,我一定要見你!”陸建平仍不肯離去,他大聲喊著。這時,魯鎮南回來了,見此情景,他大吼一聲“陸建平。”“到”陸建平答。“陸建平,你跑這來喊什麼,這一切難道不是你自己造成的嗎?給你明說吧,我覺得春桃作出這個決定是很明智的,你還是回去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行為吧,希望你把以後的路走好。”魯鎮南嚴肅地說。
看著魯鎮南嚴厲的眼神,他明白自己和春桃的事已經無法挽回了,心裡覺得十分委屈,隻是輕輕的嗯了一聲。
魯鎮南卻又喊道“陸建平,聽我口令,立正,目標,連隊操場,跑步,走。”陸建平隻得極不情願的跑到操場,用力敲打著籃球架,痛苦地喊著“陸建平呀陸建平,你咋這麼倒黴呀,張菊花,你這個臭女人,我和你什麼都沒有,你搗的什麼亂呀”
然而,讓他更沒想到的是,五天後,連隊公布了今年複員戰士名單,他竟然也在其中。他忍不住跑到操場上放聲痛哭了一場,他明白這一切都是張菊花來部隊造成的結果,而這全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自己怎麼會那樣草率呀,當初無心考慮那事,隻要寫明不考慮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可自己偏偏寫了個讓他們看著辦,這下可好,前途泡湯了,三個女人一個也沒撈著,陸建平,你咋這麼背時喲
第二天,陸建平脫下軍裝,和複員的戰友們一同離開了部隊,乘火車回到臨江縣,然後背著背包徒步走向翠竹灣。走過村頭那個小山坡時,他又想起了肖淑琴。他們就是在這裡相識的。他倆相愛至深,至今沒有過任何矛盾呀。自己卻為了入黨提乾,狠心的把她拋棄了。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回到村裡怎麼見人呢。正想著,他忽然看見河邊有個女人在洗菜,那身影好熟悉,啊!那不是肖淑琴嗎,怎麼偏偏第一個遇見的竟是她!
看見肖淑琴已經鼓起的肚子,陸建平心中百感交集,他想,如果不是自己做出那個錯誤的決定,我們是多麼幸福的一對呀,她肚裡的孩子就是我倆愛情的結晶,而現在她和孩子都已經屬於彆人了。自己雖然入了黨,卻沒能提乾,這有什麼用呢,仍然隻能一輩子呆在農村種地,這真是禿頭爛腳丫一頭都不落呀。此刻,自己灰溜溜地回到家,偏偏第一個遇見的人竟是她,我該如何麵對呢,還是躲開她吧,免得尷尬。他正想著,肖淑琴卻洗好菜,提著籃子要走,轉身的那一瞬間,她看見了陸建平,突然一怔,稍停,又轉身走去。陸建平急忙快步跑上前攔住肖淑琴說“淑琴,你彆走,你聽我說,我對不起你!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我到現在還愛著你,我那是迫不得已呀,我太想入黨提乾了。是我不好,請你原諒我。”
肖淑琴冷冷地說“陸建平,你根本沒必要給我說這些,我的老公叫高宏光,我們很恩愛,我們的孩子還有幾個月就要出生了,希望你再也不要來打擾我!”說完,她起身要走。
“不,”陸建平痛苦地說“淑琴,我們曾經那麼相愛,我不信,我不信你會這麼快就把我忘了的,我不信!
”
“我當然沒有忘掉你,我忘不掉你害得我去跳河,要不是高宏光及時趕到,我早就變成鬼了,你說我能忘掉你嗎,你個無情無義的東西!你給我走開,我再也不想見到你!”肖淑琴氣恨難平地說。
陸建平沒想到事情竟然造成了如此嚴重的後果,他驚楞得說不出話來,肖淑琴憤然離去了。
看著肖淑琴遠去的身影,陸建平好不心傷,他呆呆地站在清溪河邊,望著那靜靜流淌的河水,默默地念著,過去了,過去了,這過去的事情就象這眼前流過的水,永遠也不會再流回來的,麵對現實吧。想到這裡,他才拖著沉重的步履往前走。途中遇見幾個鄉親給他問話,他都隻是心不在焉支吾著。來到家門口,看見母親丁桂蘭正在院裡洗衣服。他呆呆的站在院門口,看著母親那衰老的麵容,想著自己這樣落魄地回到家中,陸建平心中有說不出的心酸,他哽咽著叫了一聲“媽!”
丁桂蘭抬起頭,欣喜地看著陸建平,說“平娃,你怎麼又回來了,還背著鋪蓋,你不去了嗎?”
“媽,我複員了。”陸建平苦笑著說。
“咋個哩呢?”他父親陸得貴聞聲叼著個旱煙袋從屋內走出來,說“不是說你入了黨,還可以提乾,怎麼搞哩又跑起回來了喲。”
“唉!”陸建平歎了口氣說“本來是回不來的,還是因為我和菊花那件事沒處理好。當時我答應那件事的時候心裡煩,就沒考慮。後來遇見了連長的小姨妹,我兩個說得來,覺得還是她更合適我,隻好給二哥寫信,叫他們幫我給菊花說對不起。哪裡曉得這個張菊花,竟然跑到部隊去找我鬨,搞得個亂七八糟哩,結果,連長的小姨妹和我分手,我也被發配回家了。”
“這個樣子嗦,哎,回來就回來吧,這個事你本來也做得有些不對,怪不得哪個。”陸得貴歎了口氣,搖搖頭說。
“啥子喲,”丁桂蘭氣憤說“這個張菊花也太過分了噻,他們這個事我們也隻是聽到建輝說了一下,兩個又沒見麵,算個啥子嘛,還跑到部隊去鬨,真是把事情做絕了,不行,我要去找她算帳!”說完,她便氣衝衝地往陸建輝家中走去。陸得貴和陸建平都沒有阻攔她。她曉得這會兒陸建輝不在家,便直接去了村公所。剛到村公所門口,她便大聲喊道“陸建輝,你給我出來!”
聽見她的喊聲,陸建輝詫異地從村公所裡走出來,疑惑地問“媽,啥子事喲?你好像吃了一樣。”
“啥子事,還不是你們乾的好事呀,建平本來是可以留在部隊哩,這下子好了,叫你們搞得回家來種地。”丁桂蘭沒好氣地說。
“啥子呢,建平回來了呀,郎個搞哩喲,他不是說已經入了黨,還可以提乾嗎,怎麼就回來了?”
“你還問我,張菊花跑到建平他們部隊去鬨,搞得烏煙瘴氣哩,把連長的小姨妹也得罪了,建平還能不回來呀。我給你說,這口氣我吞不下去,你跟王玉蓮說,要她表妹張菊花來給我們說個明白,為啥子要這樣做,要不然,這個事是過不去哩!”丁桂蘭氣衝衝地說。
“要得,要得,我馬上去找她,張菊花這個妹子也真哩做得出來,建平是有點對不起她,她也不該跑到部隊去鬨噻。”陸建輝說著便往家中走去。
來到家中,見王玉蓮在喂雞,他氣呼呼地說“玉蓮,你那個表妹張菊花還硬是得行呢,竟然偷偷摸摸哩跑到部隊去鬨,本來建平可以留在部隊提乾哩,這下子被搞得複員回家了。我媽要去找她算帳,你說說看,該怎麼辦吧?”
“啥子呢,張菊花跑到部隊去找建平鬨,害得建平複員回來了,這是真的呀?”王玉蓮驚訝地問。
“不是真哩哪個拿這些事來搞起耍喲,你趕快去跟我問她,要是等到我去問,就沒得那麼好看了。”陸建輝冷冷地說。
“我去問就是,你凶起那個樣子做啥子,菊花這事雖然是有點過分了,那還不是你家建平有錯在先嗎,女娃兒的心是能隨便傷的嗦。”王玉蓮嘟噥著,往門外走去。陸建輝對著她斥道“這個婆娘,你還幫她說話喲!”隨後,他便回辦公室去了。
張菊花的家和陸家相隔著兩個山坡。來到張家門前那個山坡下,王玉蓮看見張菊花提著一個籃子正在田埂上采摘耳根,便喊了一聲“菊花。”
“呀,表姐,你怎麼來了?”張菊花抬起頭問。
“菊花,我問你,你去部隊找建平了嗎?”王玉蓮問。
“恩,是有這事,怎麼了?”張菊花說。
“怪不得那天你要我把建平的信留給你,原來你是想去部隊找他鬨。你可真行呀,雖說建平那件事做得不對,但你們兩個又沒正式見麵,他其實也沒錯到哪裡去。可你跑到部隊一鬨,害得人家正談得好好的對象吹了,提乾的事也黃了,還被複員回家當農民。你也做得太絕了吧,你!”王玉蓮憤憤地說。“那又怎麼了,我就是恨他,誰叫他拿我搞起耍,明明是他見了連長的小姨妹就變了,還要說他當時沒想好,是隨便說的,這不是欺負人嗎!”張菊花不服氣地說。
“你還有理,人家害你隻是讓你傷心,這事過一段也就會忘了,可你卻害了他一輩子呀,我看你們這個仇是永遠結下了。該怎麼樣,你自己看著辦吧。”王玉蓮說完,便轉身走去。
第二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