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上海!
送火烈回去的路上,竇豆和火烈並排走著,美卡在前麵帶路。
竇豆家通往公路的小巷非常狹窄,兩邊被住家毫無規劃、雜亂的蓋滿了房子,車子很難進來。而且,因為處於混亂狀態,一應排水、自來水、天然氣管道等設施,都是各家自行解決,公共設施幾乎就沒人理會了,所以每到下雨的時候,巷子裡的積水很深,要穿著深統膠鞋進出。
火烈的車子停在離竇豆家大約四、五百米遠的公路邊上。
竇豆挎著火烈的胳膊,“怎麼就喝醉了呢?有什麼心事嗎?”
火烈拍了拍竇豆挎在他胳膊彎兒裡的手說“沒什麼,等你走了,看不到你就好了。”
竇豆心說原來昨天喝醉了說的胡話都是真的?她趕緊去抽自己放在火烈胳膊彎兒裡的手,如果是真的,就不能再給他留一點念想。火烈卻一伸右手緊緊抓住她的手,往腋窩裡一放,更緊的夾住了竇豆的手。
火烈的腋窩很溫暖。
竇豆沒好意思再把手抽出來,就這樣默默無聲地隨著他走到大路邊。
火烈拉開右邊車門對竇豆說“上車陪我敘敘話吧。”
竇豆知道火烈今天沒喝多,應該處於清醒狀態,也知道他可能真是因為自己而心情不好,就依言上了車。
上了車後,竇豆又拉開車門下來,說“美卡還在車下呢。”
火烈說,“讓牠也上來吧。”
竇豆擺了擺手,說,“天冷,牠好幾天沒洗澡了,身上很臟,彆弄臟了你的車子,我讓它回去。”說著,就衝美卡說道,“美卡,回家去!”結果,人家非但不回家,反而飛快地穿過馬路,跑到馬路南邊的河溝裡去了。
火烈跟著一起過來,“牠肯定不聽你的話,我看牠除了聽梅姨的,誰的話也不聽。”
既然誰的話都不聽,隻好把老媽搬出來壓陣了。大路上人來人往,竇豆不好意思大喊大叫的,隻好順著陡坡跑下去逮住美卡,拉起牠的長耳朵,對著耳朵小聲說了句“老媽~~~喚狗!”
美卡一聽這話,立即夾著尾巴爬上河岸,一溜煙跑了回去。竇豆不禁莞爾,你個小傻瓜,姐有的是法子製你!
火烈站在岸上笑道“梅姨不僅教子有方,教狗也有方,想不到美卡這麼怕她。”
“那是,你要是我媽的兒子,最起碼也是個研究生。”
“唉!你彆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我實話實說嗎,就我媽那緊逼盯人的戰術,上學時你想偷懶都不成。”
火烈笑笑說“我信。聽說整個高中階段的晚自習課,梅姨都親自接送你……”火烈朝正往河岸上爬的竇豆伸出手,把她拉了上來,“我開慢點,咱們到高速上兜兜風吧。”
竇豆同意了“好的呀。”
車子啟動,兩個人倒是都沒話說了,沉悶了半天,兩個人又默契地突然同時開口,叫彼此的名字。
又是沉悶,都等著對方先說。
“你先說吧。”竇豆忍不住說道。
火烈沉思了一會兒,“你和楠楠都是優秀的女人,我這輩子最佩服的兩個女人,一個是你,一個是楠楠。我知道,楠楠如果不出車禍,也不會嫁給我。
上了大學以後,她對我各種看不上眼兒,畢竟你們視野開闊了、接觸的能人、強人多,就像你說的,我是個閉關自守的土鱉,在你們麵前,我已經落伍,對你們望塵莫及了……”火烈神情有些低沉。
對於一個自我感覺很好的男人來說,這樣在自己在意的女人麵前剖析自己,可能會覺得難堪和痛。
“你們都考上大學以後,我非常懊惱,上學時不務正業,整天醉心於一些狗屁雜事,把學業都給耽誤了。後來,我就拚命賺錢,我想,有錢也一樣可以證明自己的價值……”
“沒錢也能證明自己的價值,你一直都是大家心目中的好班長。”竇豆非常了解火烈死要麵子的個性,就鼓勵道。
火烈轉頭,問道,“好班長有用嗎?竇豆,我昨晚回家想了很多問題,我也想問問你,如果昨天晚上,我真的跟你一起跳樓,你甘心嗎?你喜歡過我嗎?”
“你是火烈,你是不會就這樣不管不問家人、楠楠,不問老同學自己去死的。”
“你說的都沒錯,我想知道,你心裡喜歡過我嗎?”火烈還在糾結。
“你憑什麼這樣問我?你有什麼立場這樣問我?”竇豆來氣了。
“你有像對待湯楠楠那樣,給過我一絲一毫的、如珠如寶的、情人間的憐惜嗎?”竇豆氣得直喘氣。
“我喜歡你的時候,你整天跟湯楠楠出雙入對,如膠似漆,老婆長老公短的,每次看到你們在我麵前秀恩愛,我心裡都滴血,你生生把我的心折磨得死去活來,你那時候死去了,現在才來問我喜歡過你嗎?”
竇豆揉了揉自己堵得很痛很痛的胸口,“說實話,我上上輩子就對你死心了!”
火烈悲欣交集,“竇豆,你真的喜歡過我?”
“有用嗎?”竇豆用火烈剛說過的話反問道。
“我上上輩子就發過誓,就是把自己拉出去喂狗,喂魚,喂王八,都不會嫁給你火烈!”
火烈的心從雲端被拉到泥土裡,不勝懊悔,“我真的這麼讓你失望?讓你這麼恨?”
“我憑什麼恨你,我恨自己,這一切都與你無關,愛恨都無關,都是我自己的事。你今天要是不問我,我永遠都不會對你說的。”
“那,如果現在讓你嫁給我,你願意嗎?”
“你覺得還可能嗎?你昨天不是已經給出答案了嗎?你還糾結啥?”
“就是有可能,你也不會嫁給我了。”火烈很是沮喪。
“對!嫌你臟,都被彆人玩爛了的,尤其是被湯楠楠反複玩過的。而且就在我眼前,一次次眉來眼去的,暗地裡都乾過什麼勾當,我就不得而知了。”竇豆可找到了送上門來的出氣筒。
“你這樣糟蹋我是不是心裡很過癮?”
“是,終於可以痛痛快快地糟蹋糟蹋你了,從此不愛也不恨。”竇豆哭了。
火烈看了看竇豆,抬起手想為竇豆擦眼淚,竇豆歪了一下頭,避開他的手,自己胡亂的拿手在臉上抹了抹。
“竇豆,你把自己藏的真嚴實,我一點都沒看出來,我一直以為是自己剃頭挑子一頭熱。”火烈歎氣,搖頭。
“你跟湯楠楠整天恩恩愛愛的怎麼解釋?你為了她整天跟人打架又怎麼解釋?”
“你也知道我們從小青梅竹馬,我一直拿她當親妹妹,至於說老婆,那都是同學們亂叫的,我從來沒喊她過老婆。”
“那些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但是現在你們已經訂婚了。”
“楠楠上大學時就已經嫌棄我了,一年多都不理我,過年回來也不參加老同學聚會,這些你都是知道的。我想正好,我終於解放了。就埋頭自己的生意,想賺了錢去上海買房子,去上海找你。可是沒想到,大二那年她被人撞得昏迷不醒七八天,醒來就有點缺心眼兒了……”
“於是你就成了收容所長。”
“我成了楠楠的救命稻草,醒過來以後,就死活纏著我了。”
“你也於心不忍,你其實對她還是念舊情的,你彆不承認。換作是我,你會如此嗎?”
火烈未置可否,轉移了話題。
“老表說,房子你已經看好了,說你嫌水景房蚊子多,看中了一處六樓的。我說過,那房子是給你買的,你就裝修裝修,搬進去住吧,彆讓自己過的太清苦,以後,大鍋飯你也少做點,彆太累著自己。”
“我早說過你沒必要在上海買房子,我的事,你不要操心,我會照顧自己的。再說了,我也不一定就在上海紮根兒,說不定會到外地呢。你那房子不是還沒付款嗎?我回去跟老表說不買了。”竇豆抹了把眼淚,收拾起心情。
“你到底還是喜歡那個日本人?要去日本?”火烈情緒低落地問道。
“你哪隻耳朵聽說過我要去日本?我就不能到北京工作了?隻要有公司要我,我隨時可以走人,哪要我我去哪。”
“哦,房子還是買了吧,你先住著,真的要到外地去,再轉手賣掉也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