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災之旅!
雪原間可見的木屋,橙黃燈光暖旬,蠟燭的暈光擴散作光圈。
這是唯一存在生命的的世界。這裡是留於人類之外生命的一個機會。
而雪花飛舞,顆粒融在窗上,此時的世界隨陽光推移至地平線破碎的線條下,而開始漂染世界的顏色。
蓮從空間袋中取出衣物,替換掉女孩身上的襤褸,將其收在床邊角落。
沉默的一段時間至二人坐在一排時,蓮已然沉不住氣,將這份寂靜打破。
“小瑾羽,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女孩明顯一驚,牙齒哆嗦一抖。很快,她胸腔的起伏減小,而細碎的詞語也開始從她的口中脫出,直至拚湊為語句,被染上一層情感。
“我不知道,我出門之後,就來到這裡了。”灰發少女頹喪的低著頭,焉然逞強的抬起,輕聲微笑,“不過沒事,這裡什麼都沒有……待著,很舒服。”
違心的話語既出,幾顆晶瑩自瘦削的臉頰上滑落,無聲無息。落在她環在身前的手臂上,身體不可控製的在顫抖——她,根本是在害怕。
瑾羽·夜空,蓮認識了處於這尚且未成為“零”的她。而對於這時候的她,蓮對此陌生,也不了解她的心境。
隻是……
蓮霸道的抓起瑾羽的手臂,任受驚的女孩掙紮,一時拳打腳踢也不放手。
結為血痂不久的傷痕,四散在女孩的臂下乃至軀體。裸露在外顯眼的皮膚,在此時貼近、依靠昏暗下的光影才發覺——被殘暴撕碎的肌肉,無奈於一時以雜物填充。蓮明白這是某些東西的“傑作”。
就仿佛……是可以依靠惡意肆意糟蹋的布娃娃。
而下一步,就是將其四分五裂,徹底作為玩具而“活”。
女孩不再掙紮了,低沉著哭聲開始乞求蓮放手。
“抱歉……隻是,我想不這樣做的話,你不會說出來。”
少女俯身安撫女孩,右手搭上她的腦袋,順著毛發輕柔梳理。一次,兩次,順下斷絲,輕輕捏揉她的耳朵。
“我帶了藥水……這些,很痛吧。”
水影泡沫流轉,漂浮身邊的圖層,折射霓虹色光宛若置身幻境。更似夢一般的情景,令灰發女孩再一次懷疑身處的真實,瞪大眼睛搖搖腦袋,而後瘋了般用拳頭敲擊自己的太陽穴。
一下,頭已經暈乎。第二下沒下去,感覺手腕被流動的冰冷輕撫並壓製,無法動彈。
那些泡影已然凝結作半空的冰渣。
“不要這樣傷害自己,好嗎?”蓮也在溫和的出聲,卻是在顫抖。
她對此,隻有心痛。
淚已然模糊雙眼,不知是疼痛還是出自內心的刺痛。灰發的女孩抽泣著,因為一瞬閃出死亡的概念而後怕。
本能告訴她,要害怕經曆過的那一切。本能告訴她,要恐懼一切傷痛。本能源於模糊的記憶碎片,源於那不屬於自己的……真正的……自己。她告訴自己要珍惜這次的生命,告訴自己不能在這裡逃避下去,要回到姐姐的身邊。
如此的矛盾……就是因為想活下去,才會在這裡待著啊。回到那個地方,在那草菅人命的地牢!自己隻會和其他人一樣對自己的死亡麻木吧。
“我……不想哭的。”但,灰發女孩控製不住。
蓮安慰她,安撫她的心情。將藥水塗抹在她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上,將肌肉內隨意的填充物用劍取出。每一次將藥水用棉簽塗抹,蓮的眼前都會出現零的身影與灰發女孩重合。每每這樣。
“痛嗎?”
“沒……”灰發的女孩一臉茫然,似乎是真的不知疼痛。
一層冷汗早已布滿了她的額頭。
“其實,很痛吧。”
女孩身上被挖去的肉塊不在少數。蓮難以想象這樣的痛苦,給予如此堅強的軀殼卻隻有充當玩具的用途。灰發女孩眨著眼,抬眸對上蓮的雙眸——那片如海的深邃幽藍。
“嗯。但,即便那些貴族看到這些傷口會吃驚,接下來也是用刑具折磨。可是……你好平靜,你知道這樣的疼痛,是嘛。”
“我不明白,記憶裡也沒那樣的感覺……我的身邊,至始至終都有向我釋放善意的人存在。所以,我未曾感到來自惡意的痛苦。”蓮說著,輕手將女孩鋪在床上,雙手捂著她的前額,舒緩注入魔力。
“不過,總不會全是惡意的世界包圍,對嘛?”
那些傷痕,被如是水紋淡藍的漣漪覆蓋,褶皺與蜷縮的皮膚被舒展,被填實。死屑被取締,在魔力的催演下誘導為最原始的狀態,被離解作淡綠的光點沉浮。
治療魔法……儘管,隻是浮於表麵的治療。但有人需要,也總是需要。
若蓮可以做到蘭那般的力量……
“人群熙熙攘攘……我不知道,在這個世界,我剛來到……”
“所以,在以前,瑾羽就一直被惡意以待……我知道這些。瑾羽的話,也沒必要模糊措辭。”
停留於指尖的餘溫——被冰冷的小手抓住。
那雙淡紫閃爍光芒的眸,與蓮相視。
所能傳達的思緒,不過如此。
“你……也一樣嘛?”
心中渴求的認同,渴求脫離那份孤獨的境況。夜瑾羽已經許久未能體會陌生人帶來世界的溫柔,在生命被轉為漩渦脫離軀體時,她的視線被白光渲染。而意識到得到再度選擇權利的機會時,她問過神明:我可以得到什麼?
她不知道,也不確認。而自己的奢望……可以賜予的人,靠近心中惶恐的人,在這裡——在這如夢一般虛飾,出現在意識至深,在視線儘頭而放大直至置身其中的白色世界。
瑾羽·夜空尚且不知該如何去布置未來。她臨時的選擇,是躲在這裡。躲在凍土的童話,看孤獨在世界曆史中的廢土,與之作伴。
“也許,不太一樣吧。”
灰發女孩的表情微微錯愕。埋下頭看向地麵,聆聽身邊搖來的輕語——空靈,弱氣。
“我沒有過去的記憶,或者說我感覺自己像旁觀者……我看到那一切,就更是茫然。”
“但我見到的你……無論昨日還是明日,當站在零時的點上,混淆是非的纏論對錯擺在眼前……總是邁出必須的一步。你說,那是必然的,總是要走的。”
“我……有值得我去再這樣做的事嗎?”她的聲音低落,仿佛想起了什麼。
她已經獻出過生命,隻為了逃脫惡意向往的土地。那一切的奉獻,在第一次的生命下無比難以忘懷。當選擇降臨眼前,她選擇放下那無法再回到那片土地的過去。將過去的自己……割舍在那片土地上。
那屬於腦海被逐漸吞噬的記憶碎片……很壓抑,很累。
“嗯,有啊。而且瑾羽你,也總是豆腐心,嘴上說什麼,又做什麼。對人事,很難做下定板呢~”
零,是感性與理想的居中。正如零時存在今日與明日的界限,也亦是昨日與今日的轉變。
蓮的神色顯得歡欣,瑾羽發覺那份自她臉上真誠流露的欣悅,不禁看向自己的雙手——那般粗糙,布滿疤痕。在水流的治愈下,重回初見的稚嫩。
這副身心,有屬於她要做的事。
可明明感覺現在這樣待在寂靜的地方……很好。也不會再受到他人的傷害。
可是……自己希望斷絕關係,卻也阻礙了屬於這個世界她人的追求。
自己……明明像神提出了願望;自己,明明已經感到疲累;自己,明明渴望平凡的活著,不再去經曆世事無常。
是嗎?——她的一生,終歸不能平靜待下去嗎?
現在——在她感受到那不同現在自己的存在時,她需要放下偽裝,將掩蔽自己的弱小收回心裡。
“蓮,請再跟我多說一點,與你在一起的……我的模樣,好嗎?”
……
長發及腰,銀發飄然。凜然而視,淡然一切。
雖說總是一張撲克臉的說話,讓人不知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
說來平日穿的服裝,總是很樸素,在人群中,卻絕對是顯眼的存在。
零……總是讓人感覺恍如隔世的錯覺。轉眼間,卻清晰可見。在翻滾螺旋中,她令自己可以觸及。內心呼之欲出的一切,她似乎總會接納。
啊……蘭,也是這樣呢。
但若是蘭,會更加的感性。蘭,喜歡不顧自己的情況去完成所謂“契約”。總是向他人施舍本該關懷自身的情感。
“如果不是你最後補充,我以為你都在說其他人呢……”灰發女孩笑笑,握住了拳頭,語氣依舊失魂,“我啊,絕對不是那樣的人,我肯定是想著到處躲藏的……”
“詳細的,我也不清楚了。”
蓮側坐在床邊,呆呆的望著天花板。在回憶中,她還想找出些值得描述的事。
“但若是我將那麼多告訴了你……蓮,你是很值得交往的人呢。”她笑著,貼上少女的後背,握住那雙漆白的手——輸出過量魔力,少女已經開始感到無力。
“真的嘛……我總是覺得,自己會拖累你。”
麵前來自過去的女孩,對她,似乎更能傾訴自己的恐懼。能更加去強調那一切……她們一直,都對自己缺少某種信心。
所以,刻意安排下,在被詛咒死去的大地上——她們相遇了。
少女的身體放鬆,沉沉倒下,從女孩的臂間滑過。一席亞麻的長發,埋在她腿間。熟睡的臉龐愈發令人感到親切,而女孩回憶起過去,撩起少女蓋在眼前的幾縷發絲,沉沉的笑起來。
時間推移,天空被極光的璀璨淹沒。女孩伏倒在少女脖頸間,毛糙的耳朵晃蕩在她臉頰一側。露著那僅有可留的笑容,她忽而覺得自己再次擁有了什麼。
不禁癡笑一聲,又羞恥的搖過尾巴遮在麵前。
可真是奇怪啊……
自己是這般習慣與人親近的嗎?
是這樣啊……隻不過是太久,太久……淪陷在失去家人的痛苦中太久了……
窗口焉地“吱呀”一聲,一塊木屑從縫隙裡掉下,而寒風即刻灌入。
火都熄滅了,屋裡內外一片漆黑。
“好冷。”
蓮自黑暗中醒來,先感到身前的沉甸。窗外斑斕紛爍的微光忽而照入,耳邊聽見風的呼叫也停滯。瞳孔漸漸放大,適應了微弱的光線。
蓮看見趴在自己身前蜷縮的女孩——她此前還因寒冷顫抖,現在已經安然。
窗外,似乎有飄過的長線陰影。背光在窗框的遮掩下。興許,那人不知被風拉起的頭發出賣了她的痕跡。
“是,零嗎?”
窗外的人愕然一驚,可以看見她的肩在一瞬露出——因為這驚愕的一顫。
重重的呼吸最終扣響房門。如所料般,蓮在微敞的門縫後,見到了那縷銀發的少女。
雪還在下,卻被極光映射為彆樣的白。
透明的障壁堵在視線之外,卻因極光勾勒的輪廓反射入瞳眸。
不知何處降下的雪花,不知何時誕生的概念……也不知,何時佇立此時的人。
零淡淡的微笑,略有尷尬的理著耳朵,順毛發縷下銀發,垂在身前,手指依然纏著幾縷銀發把玩。
蓮輕輕哼聲,視線對上的那一刻以淺顯的微笑回應。
蓮將零拉扯著進了木屋,一氣嗬成一聲輕響堵上房門。
從角落頭翻出木椅,簡單擦拭後,兩人縮在灶頭。稍熱了碗茶,兩人悠悠坐下靠著肩。
零小心抿唇吹去碗間拂起的白霧,貼著發燙的壁,點下一口水漬。
“你出來太久了。”
“但零不是跟過來了嗎?”
“就算是我有意為之的,也不要這麼一無所顧啊。”
“我很認真的有思考過,而且……”蓮頓了頓,嘴角勾起微弧“就算是有什麼時候想殺我,那也肯定事出有因,我都能理解。”
“理解和接受,不一樣吧。”舉的例子過於可怕,零搖了搖頭。放下碗具起身,她轉而走向熟睡的女孩,手中銀光爍過籠上一層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