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則去年平叛走過關隴大道,最是熟悉地形地勢。
就在張郃引兵急救隴右的期間,諸葛喬和馬謖等將也引兵抵達了街亭。
然而。
看到街亭城的時候,馬謖的心情瞬間變得沉重。
如魏延預料的一樣,街亭城被焚毀了,如今隻剩下殘垣斷壁!
“馬參軍,看來我的猜測沒錯。”魏延瞥了一眼馬謖,淡然提醒。
馬謖臉心中有些慌亂,但又不想在魏延麵前失了態,冷言道:“守街亭未必就一定得依靠街亭城池。路是人走出來的,沒有城池難道就守不住街亭了嗎?”
魏延伸手一請:“願聽馬參軍高見!”
馬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爾等先暫時在街亭舊城紮營,待我前去勘查地形,再作計議。”
馬謖遂不多言,親自與向寵前往勘查地形。
諸葛喬招了招手,讓王平和馬忠近前:“子均,德信,你二人各引五十軍卒,與馬參軍一同前往勘查地形,不要漏過任何的細節。”
王平和馬忠拱手應命,遂與馬謖同往。
魏延見狀,也令長子魏昌引五十軍卒去勘查地形。
顯然,魏延並不習慣將勘查地形的事委托他人。
薑維跟副將上官子脩私語了一陣,也讓上官子脩引了五十軍卒去勘查地形。
“哎,你們這樣做,會讓馬參軍很沒麵子的。”諸葛喬見魏延和薑維都在派遣軍士勘查地形,不由輕笑。
薑維亦是笑道:“我和魏鎮北隻派了五十軍卒,伯鬆你可是派了一百軍卒,你好意思說這話?”
魏延言語直接:“我不相信馬參軍能將地形勘查仔細。”
諸葛喬微微活動筋骨,笑了笑,讓句扶和張嶷等將,先在街亭舊城紮營。
過了半日。
前往勘查地形的眾將士紛紛返回。
王平、馬忠、魏昌和上官子脩也將勘查的地形地勢,各自低聲彙報給諸葛喬魏延薑維。
片刻後,馬謖也與向寵返回。
看其表情,顯然心情很不錯。
回到街亭舊城,馬謖就聚眾而道:“街亭的現狀,你們也都看見了。街亭城池已被焚毀,我們沒有足夠的時間去修補城池。”
“方才我去勘查了地形,發現南山險要,若是在南山駐兵,定能拖住長安來的魏兵。”
馬謖言語篤信,雙眸亦仿佛有精光閃現。
話音剛落。
魏延就出言反對:“駐兵南山的確可以拖住魏兵,但南山無水,要取水就得下山。一旦被魏兵圍山,我軍水源被斷,最多三日,軍心必亂!”
馬謖眼神一冷:“無我將令,你竟敢私派軍士去勘查地形?”
魏延直言而道:“勘查地形,乃為將本分,何須馬參軍下令?”
諸葛喬見馬謖和魏延又要起爭執,嗬嗬一笑,勸解道:“馬參軍,何必在意這種小事。大局為重!”
馬謖見諸葛喬開口,忍住了怒氣,語氣恢複了傲然:“我又豈會不知道南山無水,需要下山取水?”
“魏軍要圍山,就必然要分兵勢;分了兵勢,就無法在水源處駐紮太多的兵馬。”
“兵法有雲:以正合,以奇勝。我駐守南山,可讓魏軍不敢去隴右,這是正兵;我以水源為餌,分魏兵兵勢,再各個擊破,這是奇兵。”
“正奇配合,魏兵又如何能斷我水源,亂我軍心?”
“兵法又有雲:居高臨下,勢如破竹!我軍駐紮在南山上,魏兵的一切動靜皆被我軍掌控,而我軍的動靜魏兵卻難以知曉。隻要趁魏兵不備,就可下山破敵!”
“兵法亦有雲:置之死地而後生。昔日項羽破壺沉舟,韓信背水一戰,皆是讓將士處於困境,這才激發了將士的死戰之心!項羽和韓信都能做到,你怎知我做不到?”
“魏兵遠道而來,目的不是跟我軍糾纏,而是馳援隴右;讓隴右的官吏都知道援兵已至、隻需堅守待援。”
“若是不駐兵南山,就隻能當道下寨,可若當道下寨,魏軍隻需分兵繞過南山,就可令我軍腹背受敵。”
“沒了居高臨下的優勢,我軍也看不到魏兵的動靜;倘若魏兵虛設旗幟,以少量兵力當道對峙,再另遣彆將入隴右,那我等的任務就是徹底失敗了!”
魏延沉默。
馬謖這一通反駁,也不是全無道理。
魏兵的目的不是擊破街亭的漢兵,而是讓隴右的官吏知道援兵已至。
就如同襄樊之戰時,徐晃長驅直入破四塚的目的也不是為了擊敗關羽,而是為了跟樊城內的曹仁取得聯係。
隻要守城的知道城外有援兵,那麼就不會絕望投降。
若是街亭城還在,有城樓居高臨下,能看到魏軍的動向,也能及時針對魏軍的動向作出反應。
如今街亭城城被焚毀,那麼另擇一個能居高臨下觀察魏兵動向的地方駐紮,也並非是無智之舉。
不論是駐兵南山還是擋道下寨,都沒有絕對的對魏優勢。
馬謖見魏延不說話,心中多了幾分鄙夷:武夫就是武夫,讀書少,能懂什麼大道理?真以為我不知道當道下寨嗎?
“諸位,可還有異議?”馬謖傲然的掃視眾人。
薑維正欲開口,卻見諸葛喬一臉笑意閉口不言,想了想,也將話給吞咽了回去。
“我不同意!”魏延再次開口:“我不會讓我的健兒陷入這種困境。馬參軍若是執意駐兵南山,請允許我分兵下寨。”
馬謖見又是魏延在反對,頓時氣急:“魏鎮北,我剛才說了那麼多,你是一句話沒聽進去嗎?你分兵下寨,豈不是在分我兵勢?”
“我駐兵南山,就是利用南山地形分魏兵兵勢,你卻要先分我的兵勢,你這是要抗命嗎?”
魏延脖子一忤:“馬參軍若是認為我在抗命,那就這般認為。總之,我不可能跟著你一起困守南山。”
馬謖見魏延執拗,下意識的握緊了劍柄。
片刻後,馬謖又鬆開了劍柄。
雖然馬謖是主將,但也沒有處置魏延的權力。
“輔漢將軍,薑都尉,向將軍,你們認為,應當當道下寨還是駐兵南山?”馬謖將目光看向諸葛喬等人。
諸葛喬依舊是笑容和煦:“馬參軍,你是準備讓我接替你當主將嗎?”
馬謖一愣:“我這是在與你商議!”
諸葛喬笑容依舊:“馬參軍,你才是主將!主將若是聽副將的,還當什麼主將。隻要你還是主將,你的軍令我都會聽從的。”
薑維雖然不知道諸葛喬在想什麼,但見諸葛喬沒反對,遂也拱手道:“馬參軍,你無需征求我的意見,不論是駐兵南山還是當道下寨,我都會執行。”
向寵性情平和,見諸葛喬和薑維都沒反對,也出聲道:“馬參軍有命,末將自會儘力而為。”
馬謖暗暗鬆了一口氣:“魏鎮北,你若執意分兵下寨,我不攔你。待退了長安兵,丞相處我定要與你論功罪。”
魏延冷哼:“馬參軍,若是丟了街亭,我亦要與你論功罪。”
馬謖不再理會魏延,遂令眾軍前往南山立寨,又讓向寵駐兵在水源附近,保證水源供應。
薑維尋到諸葛喬,低聲問道:“伯鬆,南山駐兵,九死一生。你為何要支持馬參軍?”
諸葛喬眼神微凜:“伯約以為,當道下寨,能擋得住魏兵嗎?”
薑維搖頭:“很難!魏軍驍勇,而我們這支兵馬,不論是伯鬆你的無當飛軍,還是魏鎮北的南鄭勇卒,亦或者我從冀縣帶來的郡兵,大部分都沒經曆過大戰。”
“也就向將軍的那部軍士,是征戰多次的老卒。當道下寨,我們未必擋得住魏兵的騎兵穿插。”
“以郭淮出現的時間推斷,魏兵抵達街亭的時間,最快在三日內,街亭外的道路太寬,我們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深挖壕溝,布置鹿角。”
諸葛喬凝聲道:“我在成都時,法尚書曾對我說過。”
“孟達雖然背叛了陛下,但他統兵的能力是極強的,對部將的氣度也是極為豁達,決不可小覷。”
“以此推測,孟達極有可能先遣步騎入陳倉,替換張郃為主將。”
“曹魏外姓良將,以樂進、張遼、徐晃、張郃、於禁最是知名。”
“而這五人中,又以張郃最善巧變,料算戰勢地形,無不如計。”
“要破張郃,就不能拘泥於常勢。需以瞞天過海之計,讓張郃的料算出現誤判,方有可趁之機!”
薑維凝思道:“伯鬆此意,莫非是想效仿昔日長平之戰,秦國換將之法?”
昔日長平之戰,趙國臨陣換將,將數敗於王齕之手的廉頗替換成了新秀趙括。
秦國得知此事後,遂悄悄換下了王齕,改由白起親自出戰,且下達了明確的軍令,軍中敢泄密者,立斬無赦!
趙括針對王齕用兵,卻不知秦國早已將主將換成了白起,隻以為王齕是突然遭到趙軍攻擊倉惶而退,卻不知道早已中了白起的誘敵之計。
諸葛喬點頭:“但凡用兵,需知己知彼。”
“昔日趙括根據王齕的用兵風格,製定了對抗王齕的戰術,卻不曾想麵對的不是王齕而是白起。”
“孫臏算計龐涓時,亦是藏於田忌軍中,讓龐涓誤以為用兵的是田忌。”
“倘若趙括知道對手是白起而不是王齕,龐涓知道對手是孫臏而不是田忌,必會加倍謹慎,勝敗猶未可知。”
“馬參軍素無名聲,故而我提議,讓馬參軍在牙旗上繡上‘漢丞相參軍馬謖’七個字,虛張聲勢,讓張郃驚懼。”
“我不反對馬參軍南山駐兵,亦不阻止魏延分兵,軍令皆由馬參軍獨斷,則是為了讓張郃將精力都放在馬參軍上。”
“唯有如此,方可亂了張郃料算,讓他猜不到我的真實意圖。”
薑維了然:“所以,伯鬆才會支持馬參軍為主將,又以魏鎮北和我為副將。”
“丞相想必也是猜到了伯鬆的意圖,故而讓向將軍引兵助陣,我料向將軍定有密令在身。”
“如此,伯鬆一旦決定要臨陣換將,不論是魏鎮北、我還是向將軍,都不會再聽馬參軍的軍令。”
“隻是魏鎮北方才負氣而去,伯鬆是否要派人前往?”
諸葛喬笑道:“魏鎮北善謀巧思,早已知悉我意,否則他也不會要求分兵立寨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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