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
諸葛恪和孫權返回。
如諸葛喬預料的一樣,孫權終究是按捺不住對合肥的執念。
若是拒絕了劉備,得不到曲轅犁的圖紙是小事,耽誤了劉備親征是大事。
劉備不親征,孫權又如何去打合肥?
孫權同樣需要劉備來分曹魏的兵勢!
“伯鬆,我跟吳王商量好了,隻要你肯再補上龍骨水車的圖紙,就奉上二十萬石糧米!”諸葛恪盯著諸葛喬,心中也有些虛。
生怕諸葛喬來一句“既然沒誠意,那就彆合作了”,到時候這談判就尷尬了。
諸葛喬眉頭緊蹙:“元遜兄,若非我牽線,你都不能抱得美人歸。”
諸葛恪忍不住臉頰抽了抽:“我與班姬是情投意合,現在是公事,彆聊私情。”
諸葛喬無奈,歎氣道:“罷了!若不是陛下想早日去關中教訓曹丕小兒,今日肯定是不能答應的。”
“這便宜不能讓吳王都占了,這糧米必須十日內運到長沙,不見糧米不給圖紙和樣品。”
諸葛恪看向孫權,孫權點頭道:“十日內,我必送上二十萬石糧米,絕不會違了日期。”
條件談妥,又約定出兵的日期。
劉備遂起身與孫權道彆:“吳王,朕希望這次能再現赤壁意氣,朕取關中,吳王取淮南。來日再與吳王把酒言歡,同慶大功!”
孫權亦是大笑:“這也是我多年的夙願,這次定要拿下合肥!”
岸邊。
望著孫權遠去的大船,劉備不由感慨:“二十萬石糧米,孫權說拿就拿,這江東還真是富庶啊。”
諸葛喬負手而笑:“江東雖然富庶,但孫權守成有餘攻取不足;倘若昔日江東猛虎尚在,又豈會十餘年了還困守在江東不得寸進。”
曹操劉備孫堅,這是一輩兒的。
昔日的江東猛虎孫堅,亦是唯一一個有正麵擊敗董卓戰績的關東群雄。
倘若孫堅不死,以江東六郡的富庶,天下局勢猶未可知。
孫堅的幾個兒子中:
孫策最能打,曹操聽聞孫策平定江南,常呼“猘兒難與爭鋒也”,猘兒即猛犬。
雖然對孫策有鄙夷,但曹操好歹也認為孫策凶猛,對孫權則是“是兒”“生子”之類的形容詞。
張遼逍遙津一戰,更是成了孫權一輩子的恥辱。
劉備亦是大笑:“待朕取了關中,孫權小兒也不過是江東小寇罷了。”
孫權這次挺守信的。
不僅沒有延誤日期,竟然還提前兩日就將二十萬石糧米運到了長沙。
而在這幾日。
劉備也跟長沙境內的益州豪族商人談成合作,由益州豪族商人速遣人回成都運輸糧米入南鄭,等孫權這二十萬石糧米抵達長沙後就移交給益州的豪族商人。
原本劉備要向益州的豪族商人支付裝卸和運輸的耗費。
可這些益州的豪族商人都是人精,替大漢皇帝裝卸和運輸糧米都還要收費,那不是在自己找不痛快嗎?
一個個都拍著胸口保證,替劉備免費裝卸和運輸。
劉備又采納了諸葛喬的提議,承諾回成都後,會下詔彰獎這些豪族商人的義舉。
就如同諸葛喬在隴右的施政:富戶出米五十石以上者,旌為‘義士’,出米五百石者,旌表其門。
劉備以大漢皇帝的名義,給予道德和名望上的表揚和獎勵。
對於這些豪族商人而言,錢糧不缺,缺的就是名望!
劉備下詔彰獎,那可是留作傳家的!
假以時日,大漢再興,這些豪族商人隻需要將劉備的彰獎義舉的聖旨拿出來顯擺下,都足夠羨煞人了。
如此。
劉備除了給孫權曲轅犁和龍骨水車的圖紙外,僅月餘的時間就能讓二十萬石糧米出現在南鄭,還不用劉備勞時費力。
這其中節省的時間成本、人力和勞力成本,是很恐怖的。
舉個簡單例子,哪怕司馬懿再聰明,他都料不到劉備的最早出兵時間!
因為司馬懿絞儘腦汁都想不到劉備能如此輕易的籌集五萬人半年的糧米!
這也是為何諸葛喬會說,二十萬石糧米雖然虧,但綜合上卻是劉備賺足了好處。
解決了糧米問題後,劉備跟諸葛喬就乘船溯流而上返回成都。
途徑南郡時,糜芳、傅肜、宗預等文武紛紛來覲見,劉備也是一一嘉獎眾人的功績。
唯獨糜芳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當諸葛喬上前問禮的時候,糜芳的眼神躲躲閃閃的。
諸葛喬心知肚明,調侃道:“糜太守,好歹你我也曾並肩作戰,怎如今變得如此生分?”
糜芳見躲不過,遂回禮訕笑:“伯鬆啊,那孫魯班的事,我是真不知道;我也沒想到他會是孫權的女兒啊。”
“伯鬆你放心,我現在已經對江東人有提防了,不會再犯這種錯誤了。”
諸葛喬伸手道:“糜太守,你多慮了。”
“若非你無心之舉,我又豈會促成孫魯班跟我堂兄諸葛恪締結連理?”
“有堂兄父子在,必會儘力勸孫權去取淮南而不是貪圖荊州,糜太守也算有功了。”
糜芳暗暗鬆了一口氣:“伯鬆你能這麼想就太好了,我又豈會對你不利?”
“我在成都有處宅子,山清水秀,冬暖夏涼;稍後我遣人去成都,將這宅子送給伯鬆的長子。”
“作為長輩,我彆的沒有,也就有點閒錢宅子。”
諸葛喬笑道:“那伱送的時候可得說清楚了,彆壞了法度。”
糜芳保證道:“伯鬆放心,那是我私人錢財購買的。送也是送給伯鬆的長子,長輩送晚輩,怎會壞了法度?”
諸葛喬又掃了一眼左右,壓低聲音道:“糜太守,江東孫權反複無常。”
“雖說現在與陛下同盟,但孫權畢竟不姓劉,來日必會再謀荊州。”
“糜太守可不要鬆懈了,這荊州刺史的位置,如今可還空著呢!”
糜芳偷眼看向劉備:“伯鬆,陛下可是跟你說了什麼?”
諸葛喬搖頭:“陛下雖然未有說過,但你應該相信我的判斷。”
“倘若來日孫權再謀荊州,而糜太守你又成功挫敗了孫權的陰謀,這荊州刺史,非糜太守莫屬!”
“等糜太守再在荊州刺史待幾年,今後未必不能回成都,位享三公殊榮。”
“到那時,東海糜家,也是三公之家了!”
糜芳倒吸了一口涼氣:“伯鬆你這張嘴可真能說!”
諸葛喬麵帶笑意:“糜太守,你年齡也不小了,這錢是賺不完的。”
“哪怕糜太守在虛銜上待一個月,就告老辭官了,那也是曾經位尊三公啊!”
糜芳再也忍不住笑意:“伯鬆你說話,可真中聽。我知道你的擔憂,我會盯著孫權小兒的。”
劉備並未向糜芳等人泄露要親征的情報,隻是以帝王督巡各郡的方式,沿途返回成都。
返回建業的孫權,則是召回了夏口的陸遜,暗中備戰。
成都。
自去年北伐離開成都,諸葛喬已經離開成都近一年了。
再回成都,諸葛喬也忍不住有些心情澎湃,都說近鄉情怯,諸葛喬亦有這種感觸。
“伯鬆,先去見你阿母和妻兒吧。”
“這一走關中,也不知道何時才能返回。”
劉備也看出了諸葛喬強忍的激動。
“陛下,那我先告退了。”
諸葛喬行了一禮,遂策馬往府邸而去。
不論是黃月英還是關鳳,亦或者從未見麵的長子諸葛攀,都讓諸葛喬的心中潛藏的期待難以按捺。
丞相府。
黃月英在院中曬著切細的菜根,這是醃製乾菜的前期工作。
雖說已經是丞相夫人了,但黃月英在隆中跟著諸葛亮耕種的習慣依舊還在。
這丞相府的後院是有菜園子的,黃月英時不時的會在菜園子中種些菜蔬,然後醃製一些備用。
親力親為,並未因此而養尊處優。
在黃月英旁邊,關鳳則是逗著搖籃中的諸葛攀。
幾個月的嬰兒,對外界的一切都很好奇,時不時的咧嘴而笑,露出那尚未有牙齒的嬰兒口。
本是閒適的畫麵,卻被火急火燎而來的侍女青衣打斷。
“夫人,將軍回府了。”青衣喘著氣,急聲稟道。
黃月英輕笑:“青衣,你在說什麼胡話,丞相府中哪有什麼將軍。”
話音剛落,黃月英理菜根的手一滯,語氣也多了幾分急促:“你說誰回府了?”
青衣遂補充道:“是輔漢將軍、喬公子回來了。”
一旁的關鳳豁然起身,扭頭看向門口的諸葛喬,死死的咬著嘴唇。
搖籃中的諸葛攀,見關鳳忽然起身,那雙清澈的雙眸中有似有似無的疑惑,似乎不明白為什麼不來逗自己了。
黃月英的目光也看向了門口,眼中有驚訝有喜色。
諸葛喬快步向前,向黃月英跪拜行禮:“孩兒不孝,未能如約返回成都,讓阿母擔憂了!”
黃月英顫抖著扶起諸葛喬:“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青衣,快去準備熱水,給伯鬆接風洗塵。”
青衣領命而去。
黃月英又看向咬唇不語的關鳳,長長的呼了一口氣,笑道:“銀屏,你先跟伯鬆說些話,我去廚房準備些吃食。”
諸葛喬徐步上前,輕輕將關鳳摟在懷中,滿懷愧疚:“銀屏,是我爽約了。”
關鳳將頭埋在諸葛喬懷中,低聲啜泣。
去年年底諸葛亮返回成都,說諸葛喬留在了涼州,讓關鳳失落了很久。
懷孕的時候諸葛喬就去了漢中,直到諸葛攀出生,諸葛喬都未能返回,也就關鳳心誌比常人要堅韌,否則都得因此而產後抑鬱。
“哇哇哇——”
就在諸葛喬安慰關鳳的時候,搖籃中的諸葛攀似乎是聽到了關鳳的啜泣聲,在向諸葛喬表達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