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格格指著樂伎中一人,對著女兒便悠然道“最旁邊那個奴才,從前是南府的,本來都要被逐出宮去,被你那克出一時好心,救了下來,放在額娘的莊子上呢!”
弘晝聽了三格格這番話,心中微微一動,想了起來。
他目光轉了過去,隻看見一眾樂伎之中,有一個身姿纖薄的女孩子,眉如遠山,雖然年紀還小,但已經能看出來將來出眾的姿容。
她坐在並不起眼的角落裡,低頭橫著一支笛子在唇邊,隨著宴樂正在專注地吹奏。
她的鬢發上彆無裝飾,隻插著一朵不大不小的花兒——花色清素如月,花瓣在風中微微顫動。
秋宿霜溪素月高,喜得與子長夜語。
弘晝想起來了。
他曾經救的那個小樂伎,名字叫……素月?霜月?
霜溪。
……
他在看她,正好霜溪也鼓足了勇氣,微微抬起頭,往這裡偷偷望過來。
她大概是萬萬沒有想到四阿哥居然也在看著自己,還正好看見了自己在看他。
她整個人在極度的慌張和害羞中,目光閃躲了一下,立即就低下頭了。
手中的笛音也亂了。
宴樂都是事先一遍遍排練過的,講究的是相互配合——一人笛音錯亂,頓時在整場音樂中就顯得格外突兀。
好不容易一曲結束,樂班教習已經冒了一額頭的汗,卻看小格格在下麵拍著手,天真無邪地大笑了起來,指著自己樂班裡的人便道“額娘,我喜歡她頭上的花!”
教習帶著眾人過來給公主和貝勒爺行禮。
三格格的女兒名字叫做雅爾檀,意思是娥眉花,這時候掙脫了額娘的手,上前去幾步走到了霜溪身前,奶聲奶氣地命令道“抬起頭來。”
一時間眾樂伎樂工都靜無聲息,微微轉頭看著霜溪。
霜溪不敢不從,抬起頭見小格格一身珠光寶氣,微微歪著小腦袋,背著小手站在自己麵前。
然後這小娃娃猝不及防的一伸手——霜溪隻覺得自己鬢發微微一鬆,頭上的花兒已經被小格格給摘到了手裡。
雅爾檀身為公主之女,從小到大,錦衣玉食,什麼好東西沒見過?
這時候她將花兒拿在了手中,近距離的觀察了一下,才看出來這是一朵曬乾了的花兒,卻不知道這樂伎用什麼樣的法子,保存了花兒新鮮的風貌。
不過說到底,也就是朵花兒,不過如此。
百無聊賴地將花兒抓在了手上,雅爾檀磨磨蹭蹭的回到了額娘身邊,反複把玩了一通,隻聽樂班教習過來,為剛才樂班裡有人吹錯了曲子,給主子們請罪。
一邊說著,一邊樂班教習微微轉過頭,瞪著霜溪,低聲斥道“還不快過來,給主子請罪!”
雅爾檀在弘晝身邊的小椅子上坐了下來,一隻手拉扯著舅舅的袖子,隨手便要將花兒給扔了。
卻被舅舅伸手接了過去。
在教習的怒目而視之下,霜溪已經對著貴人們磕下了頭去,額頭抵著冰涼的地麵,惶恐地道“奴才……”
“不礙事。”
少年清朗的聲音打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