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若是有意留心基地下發的文件,應該能知道這個轉變。”
由於新婚之喜高興,葉啟南剛才一口氣喝了好幾杯酒,臉上已有了幾分醉意。
喝過酒的人說的話,要麼是胡話,要麼就是真話。
“各個工廠都打報告到基地,說現在職工住房問題緊張,尤其是新婚夫妻一下子增加太多,廠裡的房子早就不夠用了。
據說,原本一個四人間單身女宿舍,三個月後到了晚上就住進去了三對夫妻,各自用蚊帳黑布隔開。新婚夫婦無處可去,真是苦不堪言。
因此,基委會領導經過討論就決定興建新的職工宿舍,並規定了指標,優先解決新婚夫妻以及已婚職工的住房問題。
由於八零一一廠算是中等規模廠,所以在房源分配上就少了一些,沒有考慮實際職工住房需求。
用老鄭的話來說,就是十個鍋隻給了七個蓋,怎麼蓋都蓋不滿。
所以,他就在基地會議現場跟人拍了桌子,以自己的烏紗帽可以不要也要為全廠職工討個公道來威脅,硬是從有限的指標之中多要走了五棟宿舍樓。”
經過葉啟南這麼一說,大家才知道原來鄭雲德還在背後做了如此事情。
“唉,我們家老鄭,有時候和氣生財樂嗬嗬,有時候嘛又固執隻認死理。說實話,他當一把手後,估計不知道明裡暗裡得罪了多少人。
要我說,還不如繼續乾回老位置呢,至少壓力沒那麼大。”
潘芸說起話來一臉愁容,老公是升官了,但經常不著家而且還做了許多得罪人的事。
“潘大姐,你放心吧。老鄭做的事情,我們全廠職工都看在眼裡,知道誰好誰壞。
誰如果使陰招,我們第一個就不放過他!”
李宗康畢竟年輕氣盛,一聽此話就站出來表態。
他代表了最基層的職工群體,在私底下聊天時,都說現任鄭廠長能經常為普通工人考慮。
“想做事肯定會得罪人,不然一團和氣的話大家繼續搗糨糊,啥事都做不了。
我調到了技術科就遇到了許多難題,要想讓人把勁朝一處使,真是太難了。
更彆提鄭大哥要管理好一個工廠,相當於十幾個技術科加起來的難度,沒有魄力還真乾不動。”
以前在車間搞技術還好,現在調到了技術科,要跟全廠5個車間打交道,周建國發現就算是好點子推廣,下麵的人也都會陽奉陰違,以偷工減料來應對。
為了不辜負鄭雲德的期望,他隻好努力學習管理協調方麵的工作,努力將生產搞上去。
“依我看,老鄭當時也是半真半假。若是他不這樣乾的話,怕是將來黃花菜都涼了你們廠依舊有許多職工住不上樓。
從過往經驗看,這次大規模建設職工宿舍,怕是得需要3年周期。這次指標用完了,指不定下次什麼時候才又有呢!
搭不上這趟班車,再想等下一趟就難咯。
所以我才說,八零一一廠換了老鄭,才有了五棟樓的福利,足足多了80戶新房。”
當初接班時,鄭雲德就知曉自己精力在生產和生活之中,比例變成了四比六,需要更多投入到職工生活當中。
因此,在涉及職工福利分配方麵,尤其是住房問題已經成為首要困難下,他每次都竭儘全力去爭取。
葉啟南話語之中帶著羨慕語氣,不過卻很快話鋒一轉。
“李宗康,不是哥多嘴。看在你平日聽話的份上,聽哥一句勸,趕緊找個姑娘結婚。
現在結婚的話,按規定就能分到房子,趁這一波建設風潮趕緊搭便車,不然將來你肯定會後悔。
五八鋼廠前些天就鬨出一件大事,他們廠又分配來600多名代訓學徒,其中隻有不到30名的女生。
在接車時,廠裡老三屆的單身漢誤獻殷勤,拉扯到一名現場有男朋友的女生,結果雙方都毆打起來。很快演變成老職工跟代訓學徒的大混戰,雙方為了女生的歸屬權打得頭破血流,直到保衛處鳴槍後才停止。
現在五八鋼廠未婚男女比例為8比1,也就是說想結婚的話,8個男職工爭搶1個女職工。
很快你們八零一一廠也會出現類似問題,搞不好的話,說不定你得打一輩子光棍了!”
現場成年人之中,就隻剩李宗康沒有結婚,因此葉啟南喝上了頭後,特意就此問題提醒對方。
小三線軍工廠實際上都是封閉小社會,地處偏遠山區,滬江人也不願意找當地農村人結婚,隻能儘量內部解決。這就帶來了非常現實的社會問題男多女少,總有人討不上媳婦。
代訓學徒是從1970年開始由工業發達的滬江市,替外省市地區培訓技術學徒工,將來學成之後返回當地工作。出發點很好,卻沒有考慮到實際情況,許多省市缺乏對應的工作崗位,解決了一大部分後無法完全消化這批學徒工。
滬江市三年來一共替外省市培訓了43萬名代訓學徒,卻有17萬人沒能落實分配去處,隻能待在學校之中等待。為了處理這個難題,滬江市就想起了皖南小三線工廠,將他們一股腦往山裡發配。
而老三屆是指66、67、68三年積壓在學校待分配的畢業生統稱,小三線基地建設之初,滬江市有一小部分畢業生成為首批分批到皖南山區的工人。
他們進山已經三四年時間,到了考慮個人婚姻大事的年紀,李宗康算是老三屆之中的一員。
平日裡在工廠裡,看不到幾個異性,其中許多早已經婚配名花有主,因此新來的代訓學徒之中的女生,就成為諸多“餓狼”的目標,誤會之下導致了大規模衝突的發生。
這其實也是一個警報,表明一貫風平浪靜的小三線基地底下埋著一顆炸彈。
“啟南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緣分到了總會有結果,這個東西強求不來。”
李宗康笑嗬嗬回應,看上去他對此事並不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