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這天底下還有公道可言嗎?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在嚴嵩等人在離開乾清宮後不久。
朝廷大軍攻陷海龍屯,播州宣慰使楊烈被殺,其家眷、親屬以及相關人等,皆被朝廷以謀逆的罪名處置這一消息,很快便流傳了出去。
此消息一出,很快便在京城內引起了軒然大波,無論是官員,亦或者是平民百姓,都開始就此事,煞有其事地討論了起來。
夜晚,裕王府。
朱載坖自然也通過自己的渠道,得知了這一消息。
隨後,他便馬不停蹄地召集眾人,齊聚裕王府,用以商討接下來的應對之策。
此刻,書房內,隻見朱載坖坐於主位上,臉上滿是激動之色。
“真是沒想到,朝廷僅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便平定了播州!”
待朱載坖的話音落下,隻見一旁的高拱接過話茬,出言解釋道。
“殿下,朝廷在正式出兵播州之前,就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無論是天時、地利還是人和,都被朝廷牢牢占據,此戰又焉有不勝之理?”
一旁的張居正聽聞高拱此話,也是頗有感慨,緊跟著補充道。
“陛下此番,用人也頗為講究,任用湖廣巡撫馮嶽,作為大軍的統帥!”
“朝野上下,沒有人比馮嶽更了解西南一地的土司情況了,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正因為如此,朝廷方才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地平定播州!”
朱載坖在聽完高拱和張居正的這番話後,臉上浮現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就在這時,隻見徐階輕咳兩聲,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
“咳咳,諸位,在下有一樣東西,想要給大家看看!”
徐階說完,便不緊不慢地從袖中取出早先被刑部那邊,壓下來的案件卷宗。
在那份案件卷宗內,記錄有馬寧遠未經允許擅自調動衛所士卒,踩踏秧苗,並鬨出人命的案件經過!
一旁的高拱見此情形,臉上頓時浮現出狐疑之色,旋即,隻見其看向徐階,緊跟著開口道。
“徐閣老,拿給我看看吧!”
“嗯。”
徐階聞言,微不可查地應了一聲,旋即將手上的那份案件卷宗,遞交到了高拱的手中。
隨後,隻見高拱從徐階的手裡接過案件卷宗,開始仔細瀏覽了起來。
待高拱將卷宗的內容瀏覽完畢後,頓時怒不可遏,隻見其猛地一拍桌子,沉聲道。
“真是混賬,一個小小的杭州知府,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居然敢擅自調動衛所士卒,踩踏秧苗、草菅人命,這天底下還有公道可言嗎?”
“我明天就叫人上疏,彈劾這個馬寧遠!”
徐階將高拱臉上的表情儘收眼底,順勢端起一旁的茶杯,輕啜一口,出言勸慰道。
“肅卿兄,冷靜,不可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況且,咱們現在不就是在討論,接下來應該如何處理此事嗎?”
“是啊,高閣老,徐閣老說得有道理,眼下咱們確實應該冷靜下來,不可自亂陣腳啊!”
在徐階之後,一旁的張居正也緊跟著應和道。
在徐階和張居正的勸誡之下,高拱的情緒總算是得以平複下來。
在這之後,隻見張居正將目光轉向高拱手中的案件卷宗,出言請求道。
“高閣老,能否把這份案件卷宗,拿給在下看看?”
“喏,拿去吧!”
高拱說完,便將手上的那份案件卷宗,遞到了張居正的手中。
張居正在從高拱的手中接過案件卷宗後,未作絲毫猶豫,當即將其翻開,開始瀏覽起了上麵的內容。
這份案件卷宗內,記錄有先前在推動改稻為桑時,杭州知府馬寧遠,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擅自調動衛所士卒,踩踏秧苗,鬨出人命的全過程!
儘管在那份案件卷宗內,已經對馬寧遠的行為,做了極大的修飾,並將絕大部分的過錯,都推到了村民們的身上。
但當張居正看到那些冰冷的文字時,還是不由得感到心頭一緊。
待張居正將其中的內容,瀏覽完畢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坐於主位的朱載坖見此情形,將目光從張居正的身上收回,出言吩咐道。
“拿給孤看看吧!”
隨後,隻見朱載坖從沉默不語的張居正手中,接過案件卷宗。
當朱載坖看見卷宗上所記錄的案件經過時,隻覺得有一股無名火,從心中升騰而起。
其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案件卷宗,由於太過於用力,導致指節都有些發白。
良久,隻見朱載坖回過神來,在環視一圈後,沉聲道。
“嚴黨果真是禍國殃民,咱們絕對不能就此事袖手旁觀,一個小小的杭州知府,居然如此有恃無恐,草菅人命!”
朱載坖的話音剛落,一旁的高拱,也緊跟著表明了態度。
“嗯,殿下說得沒錯,咱們絕對不能就此事袖手旁觀,咱們得替那些百姓,討回一個公道!”
一旁的張居正見此情形,臉上浮現出憂慮之色,隻見其皺了皺眉,緊跟著開口道。
“要知道,這個馬寧遠可是胡宗憲的學生,而胡宗憲過段時間,就會被調任至京城任職,這樣一來,會不會……”
張居正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一旁的高拱,憤憤不平地打斷了。
“哼,胡宗憲如此公忠體國的一個人,怎麼會有這樣的學生?”
一旁的徐階對於高拱的這句話,也是深表認同,緊跟著感慨道。
“唉,是啊,胡宗憲為朝廷做出的貢獻,可是不小啊!”
“彆的暫且不談,在這之前,東南沿海一帶的局勢,全靠他一個人撐著,這眼看著要被陛下調回京城任職了,偏偏在這個時候,出了這檔子事……”
坐於主位的朱載坖見此情形,在思襯片刻後,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縱使如此,咱們也不能夠放任此事不管,想想那些為了保護秧苗,而被馬匹踩踏而死的百姓吧!”
“說不定,胡宗憲本人,從頭到尾對此事並不知情,咱們這樣做,也是讓他早點看清楚他的這個學生,以免栽更大的跟頭!”
待朱載坖的話音落下,房間內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隻見徐階回過神來,率先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嗯,裕王殿下說得有道理,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咱們得趁此機會,替那些飽受嚴黨欺壓的百姓,討回一個公道!”
高拱聞言,並未著急表態,此刻的他,陷入了糾結之中。
一方麵,他對於胡宗憲頗為敬重,不願意看到他被牽連進這件事中,耽誤大好的前程。
但另一方麵,每當高拱閉上眼睛,腦海中就不自覺地回想起,卷宗內所記載的整件案子的經過。
最終,在猶豫許久後,隻見高拱看向徐階所在的方向,斬釘截鐵道。
“嗯,徐閣老說得有道理,咱們的確不能夠放任此事不管,不管是誰,做錯了事,就得因此付出代價,就算他是胡宗憲的學生也一樣!”
在這之後,眾人齊刷刷地將目光看向了遲遲未曾表態的張居正,等待著他的回應。
迎著眾人的目光,隻見張居正回過神來,輕咳兩聲,滿是歉意地看向徐階,開口道。
“徐閣老,此事太過於重大,牽一發而動全身,請允許在下回去好好想一想!”
徐階似乎對此早有預料,因此,他的臉上並未浮現出絲毫的不快之色,而是頗為大度地擺了擺手,開口道。
“嗯,的確,此事關乎重大,確實應該好好斟酌一番!”
徐階在說完以後,又分彆看向一旁的朱載坖以及高拱,繼續道。
“反正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的,大家還是回去好好想一想,再做決定吧!”
張居正聽聞徐階此話,臉上適時浮現出感激之色,旋即看向徐階,轉而開口道。
“多謝徐閣老!”
隨後,隻見張居正從座椅上起身,向坐於主位的朱載坖辭行。
在這之後,張居正沒有絲毫停留,便轉身離開了房間。
走出裕王府以後,隻見張居正抬起頭來,看向夜空中掛著的滿天繁星,無聲自語道。
“這件事情,遠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啊!”
隨後,張居正便乘上轎子,向著自己在京城內,所居住的宅邸方向行進。
……
一路上,張居正都在思考,徐階這樣做的目的。
“話說徐階,為什麼偏偏挑在這個時候,將那份早先被刑部那邊,壓下來的案件卷宗翻出來呢?”
“他有什麼目的,難道是想借著這個機會,好好打擊一下嚴黨嗎?”
當張居正所乘坐的轎子,行進到距離他所居住的宅邸,不遠的地方時。
張居正下了轎子,背著雙手,在路上緩緩踱步,而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負責護衛其安全的侍衛,正在觀察著周邊的一舉一動。
至於徐階說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話,張居正從來就沒有信過一個字,他徐階和嚴嵩一樣,心中從來就沒有過百姓!
既然如此,又何談為百姓討回公道一說呢?
在張居正看來,徐階和嚴嵩是一丘之貉,眼下,徐階之所以想方設法地扳倒嚴黨,則是為了取而代之!
日後一旦徐階掌權,那麼他肯定是第二個嚴嵩!
“馬寧遠、胡宗憲、高翰文、鄭泌昌、何茂才、張潤德、嚴世蕃、嚴嵩……”
隻見張居正眉頭緊皺,在心裡默念著,到時候這件案子,可能會牽涉到的人。
“一旦馬寧遠的這樁案子被捅出來,首當其衝遭到牽連的,便是他的老師胡宗憲,再然後,就是高翰文、鄭泌昌、何茂才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