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在呻吟的唐全其實已沒了意識,灼傷和刀傷讓他昏死過去。但小野寺似乎並不滿足,“帝相,把他弄醒,我要讓他親眼看著這幅絕世美景!”堀北翔太看著小野寺癲狂的神態,自覺無能為力,隻能搖著頭,拿起灶台上的熱水壺,揮手一潑,竟是帶著固體碰撞聲音的冰水。
唐全被成功地清醒,但視界映入女兒被人跪踩在身下的情形時,他近乎地失去了理智,大吼著一些聽不清字眼的句子,四肢亂舞著將火十字也帶動著搖搖欲裂。
不吃下眼前的肉塊,父親就會被殺死。亭亭在這種威逼恐嚇下,雖恐懼,但仍保持著理智,她知道就算自己吃下了眼前的肉塊,這兩個殺人犯也斷不會放過父親,但她彆無選擇,隻能艱難地縫出口中的一道血漬。而小野寺像是見到少女初潮般興奮,一下將肉塊連著匕首狠狠地搗進了亭亭的口中。血水和著肉味一下子在亭亭舌上渲化開,疼得她近乎暈厥。小野寺看到亭亭這般痛苦,倒是愉悅不已,仰頭狂笑,但他的笑聲中卻突然夾雜著一個女人的尖叫聲。
小野寺猙目驚閃,回頭一望,殘破的窗子前竟站著一個女人。女人雖麵目驚恐,但臉蛋就如她臂彎上的鮮花般美麗,正是花店店主玲姐姐。
玲姐姐見此情景,嚇得拔腿就跑,但小野寺怎能放過這個目擊證人,幾步便追了上來,周身騰起的火繩海草般纏住她的雙腿。看著玲姐姐掙脫無果的倒在地上,小野寺半張的嘴巴涎水四濺,對著她的雪白後頸就是狠勁一刀。玲姐姐全身痙攣一般四肢抽搐著,血液迅速在脖子邊泊起,但小野寺根本不過癮,一邊聽著她絕望的叫喊聲,將她整個身子都掰到正麵,驟雨刀刀,狠戳其胸口,直到她歪著脖子軟塌到地上,沒有了一絲聲響。
“都怪你,你要是早點吃了這肉,早點解決,那女人就不必去死了。知道嗎?都怪你。”回到屋子的小野寺真禮怎麼也抹不淨臉上的粘稠液體,憤怒著又重新抓到企圖逃跑的亭亭,按著她一頓吼叫。
亭亭腦子轟鳴陣陣,小野寺的言語已經逐漸模糊,讓她難以辨清。她沒想到,如此善良美麗的玲姐姐竟因為自己的緣故而被殘忍殺害,“嗯,姐姐隻是來送些花給我的啊,知道我的白玫瑰快枯萎了,哈哈哈。老天爺為什麼偏偏安排得這麼巧呢?”亭亭眼神無光,神經質地笑著,叨叨一些連她自己都聽不清的話。
小野寺看到亭亭表現出神誌不清地瘋癲樣子,也失了興致,口中屑吐著無趣,舉刀皺眉,又走向半死不活的唐全。此時的唐全就像被鏈栓的怒犬,四肢被扼住,隻能伸著脖子張齒呲牙。
“既然把無辜之人卷進來了,我也不想再多浪費時間,現在就送你上路。你就感謝剛剛那個愛湊熱鬨的女人吧。”小野寺這樣說著,右手突然襲出,一下抓住唐全的腦袋。隻見手掌和頭皮之間有火光流溢而出,仿佛下一秒唐全的頭顱就要爆炸似的。可正在這時,一聲慘烈的尖叫讓小野寺稍稍驚愕。等到小野寺後知後覺地反應,一旁的亭亭已顫巍巍地將手中的椅子砸了過來,準確命中了他的後腦,而他正在施法的右手也如斷電般熄滅寂然。
這是一種將火焰燃燒物凝聚在手心的魔法,一旦在最終爆炸前被打斷,自身的魔術回路很容易受到損害。因此,小野寺的手心火辣辣地疼著,他回頭瞪向鼓足勇氣後泄氣得驚恐萬分的亭亭,“你這個賤人,看我等會怎麼收拾你!”?此時,他深知自己體內的魔術回路暫被打亂,不宜立即再使出魔法,於是搶過堀北翔太的冰槍,惱羞成怒地朝唐全的胸口刺去。
這一切亭亭都看在眼裡,現在的她固然恐懼,但視線內是即將被槍尖穿透的父親,她怎能顧得上那麼多?立即發狂似的撲到小野寺的身上,不停抓撓撕咬。
“帝相!捆上!”
亭亭隻被小野寺一肘就砸得頭昏眼花,搖搖晃晃根本無力抵抗手持麻繩的堀北,很快就被捆了個結實。奇怪的捆綁方法讓她的雙手雙腳不能動彈一分,連蜷曲蠕動都難以做到,隻能被堀北隨意地扔到牆角。厚實的膠布將她半張臉都遮住,鼻子裡儘是塑料的熏臭味,而她隻能瞪著眼,眼睜睜地看著兩人殺害自己的父親,卻發不出一言。
“哈哈哈哈!”
忽然有一個怪異的笑聲在屋中響起,居然來自低垂腦袋的唐全,隻見他平直的雙臂一抖,便從火十字上落了下來。全身冒著焦煙的他腳踩地麵,右手手臂重新騰起火蛇,再抬頭時,火蛇驟然膨脹,依稀有吠叫之聲就像被拴著鎖鏈的獵犬,蓄勢待發一般。
“怎麼可能?你居然能掙脫明神火十字?”小野寺大驚,跳退幾步,並將冰槍回丟給堀北。
“多少年沒活動過筋骨,沒想到我居然退步至此。不過,還不算晚,你們一上來沒有殺掉我,真是個愚蠢的選擇。”唐全的眼神中開始有了自信。十多年前,他是一名軍官時,所使的咒器是一把穿炎弓,在部隊中的職階是弓兵。但因軍隊規定,弓兵也憑人的體質而被定向培養為重弓和輕弓。輕弓擅長中距離速度型魔法,輔以近距離體術魔法,適合牽製和遊擊;而重弓則完全依賴遠距離的爆發性和破壞力魔法,注重精確性,代價是魔法的前搖時間較長。唐全便屬於重弓,在開戰前,他需要凝神聚力,魂力才能達到遠距離破壞力魔法的要求。所以,剛剛被兩名殺手堵在封閉環境中,他不僅放不開手腳,還不能立即使用自己拿手的魔法,隻能祭出唯二用來保全自身的近距離破壞性魔法之一,“紅色號角”,即便這樣他都有些力不從心。不過,經過在火十字上一段時間的忍辱充能,他終於可以恢複當年風采,雖強忍背後劇痛,他也要豪言和揶揄對手讓女兒心安,“說得你那魔法很厲害似的,不過就是個捆人的小把戲。火火是相消的,作為炎屬性魔術師,居然企圖用這種同係魔法困住我,你也太外行了吧。”
“看吧,讓你彆磨蹭!”
“閉嘴!被燒成這樣還好意思裝杯?我看他能跳上天去!”小野寺對堀北的埋怨很是厭煩,手中急陡而出三條蟒狀火焰,警機而立,還在吞吐著蛇星子,“你那螢蟲之火也配與我比肩,真不知天高地厚。”
那三條火蟒在小野寺一聲令下急速盤踞到唐全身上,十多米長的身子互相交纏將唐全勒得死死的,得空的蛇頭還伺機張舞著利牙撕咬。唐全對周身儘力用火,擺脫束縛後不斷左右躲閃,並用纏火的右臂擊打蟒身,雖一瞬的有效,但火蟒卻在即刻恢複如初。
亭亭雖然是個外行,但她看得很清楚,雖然三條火蟒看似不死不滅,其實理由也很直觀,它們的尾部始終無法從小野寺的手心脫離,看來損傷的部位一直在受到源源不斷的供能。
另一邊的堀北翔太也沒閒著,將冰槍風車似的舞著,等到槍尖自頭頂至前腰時,忽然緊握急停,一頭白晶結成的狂狼張齒而出,呼嘯著直衝唐全。
唐全被火蟒糾纏不清本就吃力,又見如此魔法,心中莫名悲哀。他在部隊有十幾個年頭,所遇奇才數不勝數,但比眼前兩個歹徒強大的軍備魔術師卻少之又少。原以為隻是兩個懂點皮毛的魔術師為非作歹,沒想到對手竟深諳魔術之道。自己既沒有咒器加持,如果不全力使出擅長的遠距離魔法,他怎麼鬥得過?這樣想著,他心中一橫,左手三指蜷曲,單結火鬼印,祭出自己的最強底牌,姿態一改之前,勝券在握起來。隻見他信心十足地大喝道,“還是太天真了你們!焚天之矢!”
此話一出,小野寺與堀北同時一驚,但他們攻擊並未猶豫。小野寺又伸出另一隻手,六蟒齊下,“不過是垂死之人的狂妄之語。”他決不相信眼前平平無奇的男人能用出極難習得的s級魔法,焚天之矢,短暫驚訝後隻當是個笑話。
唐全自然清楚這個魔法的威力有多大,筆直型的彈道,若借助穿炎弓,射程能達到500米,且擁有著炎屬性魔法中數一數二的穿透力,在其一半射程以內的障礙物是無法將此術阻擋的,除非同一梯級的防禦性魔法才有可能。現在沒有咒器加持,焚天之矢的範圍將會在唐全的極限有效施法範圍,即88米之內,雖然會傷及附近的居民,但他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隻見唐全麵前憑空出現一隻巨大火弓,沒有弓弦,隻有一根粗大的箭羽被他纏火的右臂急速拉伸。到極限位置時,唐全清楚,隻要他鬆開手,這隻箭羽將立刻驟然為導彈般大小,隻消一瞬,寬達數米的彈道會讓這個巷子橫切一道“天然”的溝渠。可笑容剛噙上嘴角,他漆黑的眼眸裡便印上了女兒在角落無助的身影,手臂暴怒的火焰立刻萎蔫,連火弓也悄然熄滅。
唐全放棄了。與其說是放棄,倒可以說是他才發現自己致命的錯誤。如果剛剛使用了那一擊,處在魔法彈道邊緣的女兒也一定會連渣都不剩,而他如此拚命的意義也沒有了。如是想著,他眼睜睜地看著刺目的冰霜狂狼朝自己襲來,卻隻能慌忙側身躲避……
“噗呲哢嚓。”唐全本就不善體術,躲閃不及急速冰狼,腋下開始到小腹,半個身子都被狼頭咬去,破碎的內臟散落一地,能看到白森森的脊椎骨破碎而立,搖搖欲碎地支撐著殘破的身體。寒氣從傷口處彌漫開來,讓他的血液都逐漸凝固起來,神經被凍傷,血肉模糊也感覺不到疼痛。唐全居然沒有立即死亡,大概傷口正好避及了心臟位置。不過他知道自己已經必死無疑,隻是時間問題,但他依然在高速思考著保護女兒的辦法。身體越來越寒冷,他開始有些慌亂,不自覺祭起右臂火焰,將火焰的覆蓋範圍擴大至整個右半身,徒勞地想要抵消一些寒氣的侵蝕。
角落的亭亭看著隻有半邊身子的父親,眼淚模糊了雙眼,但她努力地眨擠著,想要分辨眼前那可怕場景。她不能說話,但光憋著氣嗚咽,就已將嗓子嘶啞得生疼。“父親不會有事的!再重的傷也不會有事的!一定能治好!”她仍在強行著自我安慰。
“差不多可以結束了。”堀北翔太見唐全沒有死透,生性謹慎的他再次用冰槍瞄準唐全的心臟,奮力刺去……
這下,唐全的心臟被完完全全地穿透了。但就在堀北準備將冰槍拔出時,唐全看準麵前兩人走到一起的空擋,發瘋似的衝了上去,身體沿著槍杆不斷向上,白中透藍的冰柱槍杆被一層紅色漆蓋,不停將那地麵淋出一道點麻鮮紅。興許是沒有料到被貫穿心臟的瀕死之人尚有如此氣力,小野寺和堀北毫無防備唐全奇襲過來的雙臂。唐全知道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於是牢牢地扣住兩人的脖子,任憑他們如何掙脫擊打都不鬆開,隻有那顫抖的手指一筆一劃在小野寺的背後。
唐全的思維已經越來越遲緩了,他呲著牙,嘴唇艱難地上下閉合,低垂的腦袋緩緩抬起,視線朝著角落的亭亭,給了她一個勉強的微笑,最後顫抖著說出了幾個字。
“對不起,一直以來都騙了你……”
刹那間,一道猛烈的橘黃色火柱從唐全的腳底騰起,將雙臂緊扣下的小野寺真禮與堀北翔太也一並吞噬。這道焰柱就像火箭的尾焰一般,穿透屋頂向著天空噴發。焰中痛苦慘烈的嚎叫,隻持續了幾秒,就沒了聲音。
火是在一瞬間消失的,亭亭還不敢相信這一切,明明晚飯時還在和自己說笑的父親就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臉上的淚水早就被之前向周圍四濺的焰浪烘乾,她驚恐地盯著火柱熄滅的地方。煙氣彌漫,是火後留下的三具焦屍。巨大的悲痛席卷了亭亭身上的每一處,連同火滅之後寒氣再次襲來,她整個人便暈了過去,小手突然抽搐了一下,原來半合的掌中有一小片塊狀物泛著光澤,大概是剛剛的拉扯中某個黑衣人大衣上的紐扣吧。
屋子外,可能是聽到了巨大爆炸聲,不時有附近的住客出現在街頭巷尾,遠遠的打量他們所在的房子。巨大火柱竄向天空,他們都清楚這是自身無法插手的事情,即使聲音消散許久,但卻沒有一個人敢靠近。人們小聲議論著,聲音卻被路邊稀疏的積雪所吸收,這個傍晚,雖安靜卻能攝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