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立即紅了眼,聲音發顫,“為什麼不和我說啊,是那個人渣來過了吧?是他把姐姐打傷的吧?”
千夏不說話,也不看他,空留側臉撲閃眼角淚花。
“那人渣現在在哪裡?我要殺了他!”潤咆哮道。
“沒關係的,潤兒。我們現在還有200,稍微節省一點,十多天也能撐下來。”
“怎麼能這樣?那人渣拿著姐姐辛苦掙來的錢胡吃海喝,我們卻要節省著?憑什麼啊。”潤搖晃著千夏,語氣激動。
“那能怎麼辦呢?你說啊!你能做什麼?又想做什麼?你有把握殺他嗎?殺了他你怎麼辦?我又該怎麼辦?不要隻被衝動左右,而忘了後果啊。”千夏很少對潤如此嚴厲,上一次這樣對話還是因為潤挑食,寧願將飯菜扔掉也不給她解決。“聽話,你隻需要好好學習就行了,剩下的交給姐姐,一切都沒問題的。”千夏僅伸出一隻胳膊,將潤攬進懷裡。
潤隻顧流淚,對於姐姐的命令請求,他毫無抵抗之力,咬著牙輕聲責怪道,“反正姐姐就是太懦弱了。”
“是是是,等幾天我就會去工作的,多演出幾次,拿點小費回來也能過日子,放心吧。”千夏摸著他的後腦旋。
潤雖是答應姐姐不再管這些煩心事,但他管不住自己不去了解的衝動。漸漸的,他發現了更多反常的事情。
每個月才回來一次的父親最近似乎每天都要回來。連續好幾天,潤放學回來都能撞見那人渣哼著小調從家中出來。潤當然惱火,幾次拉開書包,捏著手裡的水果刀,但就是忍住沒衝過去。
另外,潤發現姐姐的精神越來越不好,明明一直在家休息,但臉色比工作回來之後還要差。以前,他和姐姐同睡一張床,但不蓋同一張被子。如今,姐姐老是在睡夢中鑽進自己的被窩,說夢話的頻率也更高了。每次夢話時,潤雖聽不清內容,但姐姐渾身哆嗦,眉頭緊鎖,大約都是噩夢。
最詭異的是,姐姐每天會在晚飯前洗一次澡,然後半夜偷偷起來再洗一次。潤其實每次都醒著,不過閉眼裝睡,他隻當那是女生獨有的癖好,也沒有過分在意。但是,他終是敵不過好奇,躡手到浴室門前,借著縫隙偷看。
姐姐沒有開燈,隻借著窗子透進來的月光,用濕水的毛巾一遍一遍擦拭著什麼。潤可以勉強看到姐姐是穿著上半身睡衣的,所以根本想不明白她到底在洗什麼。
距存款被月宮敦哉劫走的剛好一周後,最後的兩百元用儘,千夏不得不去歌舞廳工作。可她知道,這個月的薪水早就被預支提走,此次前去,她拿不到一分錢,甚至因為長時間曠工,還欠下一筆。
出發前,千夏拉開衣櫥,端詳許久後,從那不多的樣式中選出自認為最可愛的一套衣服,包括內衣。
千夏自初二剛開始時便輟學,已過半年。為了讓弟弟安心,就解釋自己學習不好,也不愛學習,但她真的很渴望和學校的朋友們一路念到高中,再讀完大學。隻是這般家庭的逼迫,使得她連邀請朋友的勇氣都沒有。
千夏穿著一條齊膝的百褶裙,一件單薄的白色襯衣。她渴望能夠升入高中,蛻去初中時款式呆板的單色裙子,換上那靚麗的束腰裝扮。但她還未到年齡,也將不再有這個機會,所以隻能尋來這相似的衣服,自我陶醉。
興許是較同齡人成熟吧,歌舞廳門前,五顏六色的青年們朝著千夏口哨陣陣。千夏低著頭走進去,熟悉著走過無數次的路線,來到最裡麵的第五大廳。
未到演出的時間,廳內空蕩蕩的,黑色的桌椅被擦得透亮,反著天頂燈光。正當千夏有些失落時,她的目光被最右側的一處異常吸引。
是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襟危坐的背影。
千夏深吸一口氣,眯眼走到男人麵前,忽然睜開。眼前的麵孔讓她立即有些心慌神亂。
“你……你怎麼還,還在啊。”千夏結巴道。
這位叫做李繼的大叔,抬眼一望,隨即笑意在嘴角化開,“怎麼啦,你以為你不告訴我時間,就能阻止我在這裡等你嗎?”
“你……啊。”當心中自認為不可能的那萬分之一的幾率成真時,千夏已經聽不清心中的嘈雜聲音了,她懷疑道,“你真的……一直在等我嗎?這麼多天?”
李繼又笑了笑,沒有說話,隻靜靜看著她。
千夏被看得麵容燥熱,但脫口出低聲,“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真的會……”
“你為什麼要道歉啊,要怪就怪我的死腦筋啊。”
正當千夏不知道要如何接話時,歌舞廳的老板從側門進來,一眼看到兩人,便抖著胖胖的身材小跑著過來,“小祖宗,你可終於來了。這位先生可是日夜守在這裡,整整十天,除了吃喝拉撒基本都沒離開過位子。你再不來,我都要去你家撈你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剛剛恢複好。”千夏不停鞠著躬。
“老兄言重了,沒有那樣誇張,這期間還是很幸運能夠目睹舞廳其他小姐的精神風采啊。”
不知為何,千夏聽到這句話心中稍有些不適,埋頭道,“原來隻是在這裡玩了一個星期啊。”
“誒,千夏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李繼先生可是等得心切,一周前就問我要你的住址了。原諒我,我給了,畢竟他給得太多了。”老板搓著手,“可惜他就算知道了你住哪裡,也沒這個勇氣過去找你。”
“並非沒有勇氣,隻是我還沒有得到資格和認可。”李繼有些僵硬地站起,彎腰致歉,“私自問了小姐的住址,還在貴所門前逗留了片刻,實在抱歉!”
千夏愣住了,木木地沉著頭。她很意外,意外的不是大叔的道歉,而是大叔口中的日期。
一周前?不正是……自己最渴望被拯救的那一日嗎?
“什麼時候?你是幾點到的?”她焦急道。
“臨近中午吧,大約11點吧,原本是想邀請小姐共進午餐。想想還是逾距了。”李繼略有抱歉,又彎了彎腰,“沒想到李某也有如此卑劣行徑啊。”
千夏身子一軟,差點倒了下去。她被李繼扶起時,心中酸楚無比,甚至有些埋怨,嘀咕之下,細聲如蚊,“為什麼不來救我……”
“嗯?千夏小姐你說什麼?”
“沒什麼。”
千夏冷著臉,杵了一會兒,忽然想起此行來的目的,於是轉身對歌舞廳老板說道,“我想從這裡辭職,我已經沒力氣沒精力再接著跳舞了。我知道這個月的薪酬已被取走,所以等這個月的工作結束,然後就離開。”
老板有些意外,收起嬉皮笑臉的神態,語氣嚴肅,“你不工作的話,怎麼生活?據我所知,你的家庭……”
“您不要勸我,就這樣決定了。”千夏狠心道。
“那就很抱歉了,這不是你能決定的。”
“什麼?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隻是你父親早就把你賣給我們了。”老板擰笑著,“哦,可能嚇到你了。並不是什麼賣身契,隻是你得一直給我打工,一下簽了10年哦。合同上,你每周至少要演出3天,不過分吧?”
千夏從未想過這種可能,一時間不知所措,恐懼得手背抵額,連一句話都說不出。
這時,一旁的李繼往前一步,問道,“你不在這裡跳舞的話,會打算乾什麼呢?聽這位老板所言,你如果不工作,可能就活不下去啊。”
“不知道……”千夏將百褶裙緊攥出千褶。
“那就很遺憾了,相比你離開這裡,我還是更希望看到你的舞姿。雖然,你……”李繼言訴著真實想法,但他怎會注意不到千夏強裝精神的憊態,隨即眉頭緊皺。
“你能幫我嗎?你說過你會幫我的。”千夏知道這句話此時太厚臉皮,但她已找不到任何自救方法。
“我幫你,是因為想看到你最原本的舞姿。但現在你的想法,違背了我的初衷。”李繼似乎明白了些什麼,有意將話語無情,但仍留有餘地,“還是說,你的決定有著其他意思?”
千夏眼淚汪汪地看了一眼李繼,又迅速低下頭,“如果可以,我希望為你一人而舞。這樣的話,你願意救我嗎?”
李繼傻眼了,雖是有些預感,但他並未想到千夏能如此直白。他願意,他當然願意,隻是他高興得忘了立即回答。
“這是我第二次祈求時念出你的名字,第一次,你沒有來,這一次……也是一樣嗎?”千夏苦笑著,“原來本就不存在這種虛無縹緲的希望啊。”
李繼尚不能懂得千夏的意指何為,但他儘量用著自己最深沉的聲線,神態莊重道,“有幸能成為你的祈禱對象。如果第一次我錯過了,我向你道歉。這一次,我再不會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