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她說那些話,宋樂儀應該是想教訓她的,覺得她哪怕一時動了那樣的心思,都是自降身份,隻是她才出宮,本來高高興興的事兒,不想說這些掃興的話,所以才壓下沒開口。
趙盈抿著唇,挑了顆圓滾滾的金絲黨梅放在手心。
錦堂春做的金絲黨梅和外頭的不大一樣,拿梅子製好後,風乾了,再裹上一層糖霜粉,梅子原本的酸味兒便去了七分,入口之後,連舌尖都隻餘下糖霜的甜。
她正盯著出神,雅間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頭推開,帶進一陣倉促的風。
兩個姑娘皆吃了一驚,正道何人這般放肆大膽,沉了臉瞧過去,薛閒亭正搖著手上那把白玉扇骨的折扇進門來。
趙盈一咬牙“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薛閒亭嘖聲咂舌,緩步上前,十分不客氣的拉開桌旁圓凳,就在她旁邊坐了下去“你現在瞞著我的事,有點多了。”
趙盈怔然,下意識去看宋樂儀,見她眼底也是茫然一片。
她擰眉“我何時瞞你什麼事了?”
薛閒亭皮笑肉不笑的,淺淺的嗬笑聲從唇畔溢出,直鑽入趙盈耳朵裡去。
他再抬眼時,正露出此刻有些冷峻的臉“昨兒我到名善樓赴約吃酒,席上酒烈,出來散酒氣時,聽見旁邊雅座上有人說起一件事,沒忍住,多聽了兩句——”
他聲音戛然而止,目光沉沉盯著他“趙盈,留雁是怎麼出宮的?”
趙盈心下咯噔一聲“你都聽見什麼了?”
她身邊從小伺候的,隻有揮春和書夏,便是留雁,也是她十歲那年才到上陽宮的。
她是見那丫頭機靈,生的又麵善討喜,才格外抬舉。
有時候出宮去玩,自然也會帶上。
她身邊的人和事,薛閒亭是一向留意的。
薛閒亭也不是專程來為難她的,大致同她解釋了一通,到後來,連宋樂儀也聽明白了。
她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之色,隻去看趙盈“我見她家鋪子經營的不錯,還以為她那哥哥是個正直上進的好郎君,沒想到竟是個荒唐的混賬,吃醉了酒,竟連宮裡的事情也敢拿出說嘴,還這般得意洋洋,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家中是劉淑儀抬舉的嗎?”
這樣的事,留雁是瞞不住家裡的。
送了她進宮當差,卻沒到年紀就放出了宮,那隻能是差事辦砸了,偏偏又不像是受罰的,反倒有宮裡的小太監幾次三番上門送銀子,是以她幫著劉淑儀辦事的事情,她家裡追問起,她也隻能如實回了。
這男人家吃醉了酒口無遮攔,隻拿這個當作炫耀的資本罷了。
趙盈眉心一動,眸中晶亮,忍不住眼底的笑意“我真是多謝你了。”
謝自是謝的薛閒亭,可薛閒亭不懂她謝什麼,宋樂儀也沒弄明白。
“你謝我什麼?昨日席上都是世家子,這又不是什麼長臉的事,我雖恨得牙根癢,也不曾替你出頭教訓他。”
薛閒亭有些彆扭,稍彆開臉去,“倒是你,劉淑儀真在你宮裡安插眼線,你怎不告訴太後和皇上?這女人這樣放肆,你很該讓皇上為你做主。”
可若隻是在她上陽宮安插眼線,昭寧帝心中縱然不快,至多不過冷落劉淑儀,又不會為此而要了她的命。
她終究不是母妃,孫婕妤是個替身,她又何嘗不是?
昭寧帝高台上一坐十幾年,帝王權術,他最擅長不過,劉淑儀的背後還有個劉家,不照著她最痛處打下去,焉能要她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