獒賊!
吳大咬著牙,向著自己的對手全力揮出了手中的長刀。
他不擅長使刀,他的刀法不但稀疏平常,一招一式之中也儘是破綻。他現在之所以還能在黑袍的包圍之中所向披靡,完全是依仗著他那一身蠻力,以及他背後雙手握著金瓜大錘叱吒不斷的吳二——他們兄弟兩人一向焦不離孟孟不離焦,若是單個拆開來,或許他們的實力在這戌亥八街之中也算不上出類拔萃;然而若是兩人聯手,縱使是武功高強如包廚子,也很難在幾十招之內將這兩位膀大腰圓的副將拿下。
“看刀!”
眼前的黑袍越來越多,似乎黑袍們也發現了這兩人有些棘手,因為已經有好幾位弟兄傷在了他們的手下,而這兩人卻依然毫發未傷。但縱使敵眾我寡,吳大的臉上也依然毫無懼色,他咆哮著揮動了手中的長刀,那柄做工並不如何精良的長刀在他的手中宛如一柄重錘,重重地劈向了在他身前正前方的那名黑袍!
鏘!
圓盾碎裂,手腕帶著鮮血飛上了空中,那名黑袍悶哼一聲,捂著斷掉的手腕便踉踉蹌蹌地退到了自己的同袍身後。吳大還未來得及追趕,又是幾名麵色冷硬的黑袍一手圓盾一手樸刀地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他們仿佛根本沒有看見自己的同袍被吳大一刀斬斷了手,不論是步伐還是刀法,這些黑袍都冷靜到了令吳大都有些無從下手的地步!
金瓜大錘驟然自吳大的背後探出,吳二一錘逼退三人,抓著吳大的肩膀怒吼道“大哥,我們殺得太遠了!”
“太遠了?”
吳大微微一愣,猛然回過了頭——隻見兩人身旁哪裡還有半個大鼓軍,站在身邊的,儘是一手盾一手刀的黑袍!
吳大麵色登時一變,他一刀斬退一名黑袍,看著吳二咬牙道“回撤,這些黑袍故意未出全力,為的便是誘我們深入——身死無妨,你我原本便打算隨將軍一道去陰曹地府再戰,但那些孩子卻不應該儘數戰死於此!”
吳二猛然睜大了眼“大哥,您在說什麼?”
“那姓卓的其實說得沒錯。”
吳大咬著牙,抵擋著黑袍們的攻勢“大鼓軍沒了,但大鼓軍卻尚在。這一戰之後,八街之中再無大鼓軍,但隻要這些孩子,將軍的故事、將軍的氣度便會不斷地在他們的口中與他們的身上流傳下去,他們會成為新的大鼓軍,甚至成為新的大鼓——我們要想辦法帶著他們殺出去,就算是隻走掉了一個,那未來也會再多一位如將軍一般的豪傑!”
吳二重重地點了點頭,咬牙道“有理,將軍欲死戰,但未曾命令我們所有人都要戰死於此。你我年紀大了,死亦無妨;但那些年輕的大鼓軍,卻有活下去的理由和——”
這句話結束得有些突兀,至少他顯然沒能將這句話說完。
“老二?”
吳二戛然而止的話語令得吳大的心中忽然一突,他以最快的速度回過了頭,卻見得自己身後的吳二已經停住了動作。他的臉上帶著錯愕,目光之中帶著不甘,嘴角帶著苦笑,隻是這一切的一切,最後都化作了一抹灰敗。
死人臉上的灰敗之色。
因為他的胸膛之上,一柄帶著鮮血的尖刀,已經穿過了大漢那健碩的胸膛,出現在了吳大的視線之中。
“活不了的。”
吳大呆呆地看著自己的胞弟跪在地上,轉眼間便沒了聲息。於此同時,左幺那雙永遠閃爍著寒光的三角眼,也同時出現在了吳二的身體之後,出現在了吳大的目光之中“你們都活不了,都要死在這裡——卓越想讓你們活,他想讓所有人都活下去,而我則從一開始便說了,恕難從命。”
他溫柔地將那柄一尺有餘的解腕尖刀從吳二的胸膛裡抽了出來,看著吳大微笑道“恕難從命的意思便是,從一開始,鐵大哥便沒打算讓你們之中的任何人活下去。”
吳大捏緊了手中的長刀,目光之中閃過了一絲絕望。
左幺心腸離人蠱,天王老子敵半城。
左幺與藺一笑同樣列在最後,當然不隻是因為他恰好是單出來的那個——如果心腸能夠視作修為,那左幺或許不比藺一笑遜色多少。
他做事,講究斬草除根。
吳二的目光漸漸黯淡了下去,直到他咽氣的那一刻,他的雙眼都望著自己的大哥,似是還有什麼想說的話還未說出口。吳大卻並沒有看向吳二,不止是因為他不敢看自己胞弟身死的慘狀,更是因為他此刻心知肚明,或許很快自己也會下去陪他了。
吳大的心中並沒有多少悲痛,戰場上的軍士從來沒有閒功夫去為戰死身邊的同袍悲痛。
縱使他想為吳二之死大哭一場,也隻能等到戰事塵埃落定之後——但那時候,他不認為自己還能活在這個世上。
“是鐵悵不讓我們活,還是你不讓我們活?”
吳大看著左幺,冷冷地道“哦,我幾乎都忘記了,鐵大人從來都與天老幫沒有任何的關係,鐵大人是鐵大人,天老幫是天老幫,不論外人如何說三道四,至少鐵大人自己是決計不會承認自己在天老幫之中的身份的。”
左幺笑了笑“你知道的不少。”
“我還知道另一件事。”
吳大忽然輕輕地笑了笑,一字一頓地道“——你想要老子的命,還早了無數年!”
話音剛落,長刀驟然破空而出!
他的刀法依然粗劣,這一刀也毫無半點出彩之處,但吳大此刻含恨出手,這一刀顯然與之前不可同日而語。這一刀隻是普通的一刀,然而不論是什麼招數,隻要它夠快、夠準、夠狠,那麼它都是完美無缺的一招!
就像卓非凡的劍式,就像呂第一的大戟,他們從來不會視招數為花拳繡腿,但他們的一舉一動之中從來沒有任何的招數可言。他們自己就是天下間最精妙的招數,最能殺敵製勝的招數!
——瞬息之間,吳大的刀鋒便已經來到了麵帶微笑的左幺眼前!
“好刀法。”
吳大的這一刀已經足夠駭人,隻是卻依然沒能讓左幺動容,甚至他臉上的笑容都未曾消減半分“如若你方才見了我便出刀,或許還真有些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