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慈轉眼去看照神圖,卻見得圖景中央偏下,也就是自己腳下不遠,有一道白線,已越過圖中天地的極限,由北向南,不知延伸到何處;從崖壁到雲霧虛空,也不知擴展到何方,漫無邊際,翻湧上來。
此時,洞穴中的溫度驟降下去,冬季的天裂穀、尤其是天裂穀深處本就是冰冷天氣,而如今更是冷到了極致,餘慈便看到,峽穀雲霧中正凝成無數冰粒,簌簌下落,像是下起了雪。
然後他就明白了,下麵那片不知多大麵積的白色,乃是一片驚人的寒潮。
以前這個深度也是有陰風寒潮光顧的,但那畢竟有跡可遁,是穀中獨特氣候的反映。
但這片寒潮不一樣,它出現得非常突兀,且直接出現在天裂穀五十裡左右的深度,以飛快的速度蔓延,將照神圖顯示的圖景切割成兩半。
寒氣沉重,本應自然下降,可是穀中的氣流混亂,不知怎地竟然生成這樣一波巨大的上升氣流,推著寒潮向上走。剛剛貼著餘慈頭皮衝上去的寒氣,便是被下方一股強勁的大氣湍流頂著上來的,那聲勢便像是猛刺出的長槍,距離則要強出太多,瞬間就是千百丈過去,帶動雲霧,如飛瀑倒流,相當驚人。
寒潮主體本身上湧的速度並不快,可這“長槍”似的寒氣湍流,從剛剛那刻起,便以一個驚人的頻率重複出現,一刺千百丈,帶動寒流,呼嘯來去,這種場麵,幾乎遍布照神圖的映照範圍。
一些威力特彆強大的,已不像是刺槍,而是直接掀起一海嘯,翻卷寒潮,波湧來去,四麵揮發的寒氣層層進逼,餘慈所在洞穴,不過幾息時間,已是到了嗬氣成冰的地步。
真不知這片寒潮之下,湧動的能量究竟要強到什麼程度,才會生成如此狂暴的衝擊,頂著寒潮往上來!
但即使在這種情況下,照神圖依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再加上這寒潮廣及數十乃至數百裡方圓,絕非人力可及,更讓餘慈堅信,此非,而是天災!
隻是,這天災分明有想釀成禍亂的趨勢。
天裂穀下四五十裡這片深度,正是從“入口”處湧出來的妖魔分布最廣泛的地段,寒潮一起,原本活躍在這片地域的妖魔,反常地騷動起來。
餘慈這邊妖魔稀少,還不明顯。但從照神圖上看,那些強橫的妖魔似乎非常恐懼這寒潮,或向上、或向下,無論往那邊,都是有誌一同,要避開這天災。轉眼之間,這片地域內的妖魔群落便給截成兩半。
一小半運氣不錯,及時避開了寒潮的正鋒,朝穀中深入降下去,但另有一大半,在寒潮的追擊下,瘋狂地向上縱躍,像是大浪之上被甩脫的魚,剛在掙紮,又被拍飛。
餘慈初時看著很是好笑,慢慢地便笑不出來了。按照這個趨勢,寒潮會把妖魔們推到什麼位置?
三十裡、二十裡?還是更靠上?
這群莫名侵入天裂穀的妖魔,前幾日大概是不適應穀中的氣候或與之相克的物種圈子,一直停滯在幽暗地域之中,沒有向上攀爬。但如今,在寒潮的逼迫下,它們正不顧一切地向上推進,也許這期間,會有很多妖魔因為各種原因而死去,但肯定會有一批更強壯的家夥存活下來,然後什麼發生什麼事?
還有,離塵宗和落日宗辛苦數十年,重建的物鐘圈子,在寒潮下,又會是個什麼結果?
餘慈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
“出大問題了!”
“真是出大問題了!”
同樣是天裂穀中,在照神圖尚未觸及的某個地點,也有人在發著和餘慈類似的感慨。
雲霧被寒氣吹成冰粒,在風中狂舞,滲著令人窒息的寒意,彆說是尋常人,便是那些妖魔吸了進去,不一刻內臟也要結成冰塊,最終死得慘不堪言。
但就在這白茫茫的虛空中,仍有兩道影子在其中飛掠交錯,均視寒潮如無物。當然其中有一位,狀況其實不那麼好。
連續幾次閃爍,一個通體灰白的影子幾乎要徹底融進漫天霧氣飛霜之中,卻依然避不開後麵那人追擊。虛空中永遠有一片暗影罩在他頭上,同時彌蓋三裡方圓,內裡黑氣如縷,展現出無數妖異的姿態,要將灰白影子捆住。
眼看灰白影子就要不妙,虛空中響起嘶嘶的嘯音,那灰白影子連發千百道尖銳氣勁,彙聚成一點,帶動身軀,在暗影範圍內幾次轉折,終於給他找到了空隙,便像是一道扭曲的光波,撕裂黑暗,強突出去。
然而,在暗影範圍之外,迎著他的,是一隻早等在外麵的大腳。上麵套著做工頗為精致的靴子,但上麵力量好強,灰白影子悶哼一聲,被當胸踹中,像是一顆急墜的流星,劃了道斜線,重重撞在側下方的崖壁上,整個身子都被砸了進去。
虛空中暗影收斂。
“真是出大問題了!”
感歎的竟不是完全落在下風的灰白影子,而是剛剛爽快一腳將人踹飛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