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隻覺得牙縫裡涼森森的。
很快,香奴的掙紮和顫抖就停止了,頭顱軟軟垂下,乍看去倒像是被捏碎了頸骨。可與之相對,隔著一層麵甲,重器門首領低語如同碾過天際的悶雷,響在她耳畔心中
“桀驁之輩,也做狗麼?”
短短八字,就是一個引子,已經支離破碎的思緒不可抑止地流動,毫無掩飾,如同被剝除所有衣物,精赤地呈現重器門首領眼前。
香奴在做夢,神智恍惚中,恍若時光倒流,又回到她踏出虛空亂流之前,那是神力加持前的片刻。
那一刻,她想殺人!
在她視界中,有那個近在咫尺、曾幾番糾纏的青年道士,也有相隔數層亂流,永遠帶著令人厭憎笑容的舊日仇人。也許當時還力有不逮,可是當神力上身,斬殺二人,便如殺雞屠狗一般容易。
然而,她不能!
神主不會允許她將寶貴的神力用到無意義的方向,更不用說違背其意誌,擊殺那個已經設計好成為她磨刀石的對象。神主希望看到的是糾結複雜的人心變化,就像一出劇目,可以從中獲得樂趣,而她,正是已設置好的角色,背負著不屬於她的名字和性情,或者乾脆就是襯托的背景!
如此人生,便是她托庇於羅刹神主羽翼之下,必然要付出的代價。
“你想過這種日子?”有個聲音在心底回蕩。
“我?”
她有些遲疑,但此時此刻,她的心意就是毫無遮掩,剛剛浮起的不安便被肆虐的情緒洪流衝垮了“當然……不!”
我早受夠了!我要回到從前,回到那生殺由心、肆無忌憚的時光裡去;回到那任意往來、從容自若的時光裡去;甚至要回到那篳路藍縷、艱難追索的時光裡去!
我要……自由!
刹那間,女修身上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砰”地碎裂,無可抵禦的衝擊蔓延全身,最終化為怒龍般的咆哮,在腦宮炸響。
重器門首領鬆開了手,女修軟軟倒地,全無聲息。
不再管地上的女修,重器門首領負手觀望臨時盟友的進度。在虛空亂流中,已經明顯辟出一個血紅的光圈,源源不斷的血殺之氣就透入其中,在修改結構的同時,也與血獄鬼府深處一個強大的存在遙遙呼應。
用不了太久了。
重器門首領有自己的判斷,她騰空而起,前往那邊的雪峰。此時,沉劍窟主人將全副精力都放在打通甬道上,縱有驚天本領,也一時動彈不得,她必然要就近護法,確保無人打擾。
若藏在虛空亂流中的那個小輩,又做蠢事,她絕不會再手下留情!
餘慈忽覺得身上發冷,如涼水澆頭,耳畔則是警告連聲“他看到你了!”
我知道!
餘慈的身子不自覺收緊,像是蓄力,又像是抵禦不住外在的壓力。坦白說,沉劍窟主人和重器門首領二人的合作,具備抹殺一切癡心妄想的威力。他和那位是設了不少手段,但這手段幾乎全部是以那二人火並為基礎,如今早沒了意義。
應該……哇哦!
寰宇劍鳴,瞬間蕩開虛空亂流,一躍十裡,目標正是那難以動彈的沉劍窟主人。重器門首領絲毫不亂,飛起截擊,路線掌握得極其精到,刹那間就是劍氣連爆,兩個人影起落交替,途徑的雪峰轉眼已是千瘡百孔。
而這邊,餘慈終於看清了來人的身份,他猛地跳起,眼睛睜大到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