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昌化一共拿出兩束,約有斤許的香料,如果買賣做成,倒是夠餘慈用上一兩年的。彼此都明白各自的想法,大家都沒有攀交情的意思,上來就直入正題。
“四萬龍宮貝,實數!要麼,就是一件祭煉六重天以上的防禦法器。”靳昌化十分篤定的樣子,口氣堅決,似乎全無討價還價的餘地。
但他既然肯現身,就不會真的是無懈可擊,餘慈瞥他一眼,也不說話,隻從包紮完好的束香中抽出一根,稍一用力,將其前端捏碎。
見他的動作,靳昌化眉頭一動,隨即就放鬆下來,反正是拿出來賣的,真賣出去了他不心痛,賣不出去,找這人要賠償就是。他倒要看看,這個年輕人搞什麼鬼。
餘慈倒是一步步有條不紊,他先捏起一些粉末,湊在鼻端輕嗅,辨識香氣,這是應有之義。但接下來,他的舉動就有些古怪,彈指飛出一顆火星,將散落在桌上的粉末點燃,有青白光焰一閃即滅,大部分香料碎末都燃燒殆儘,殘留下一圈細小的灰燼。
這還不算完,餘慈又將剩下的那半根香點上,持在手中,掐個了印訣,看著上端閃滅的火光,慢慢調整呼吸,說也奇怪,香火的閃滅慢慢地就受其影響,閃爍的頻率,竟然和餘慈呼吸的節奏一模一樣。
看餘慈做了這麼些準備,且個個都有來頭似的,靳昌化終於有些坐不住了,他不自覺換了個坐姿,眼睛盯著餘慈手中半根香不放。
餘慈總算沒玩更多的花樣,小半刻鐘後,他彈滅香火,開始搖頭“且不說價格,就是這香料的來路,怕是不正吧?”
靳昌化聽到這個,猛鬆一口氣之餘,不由失笑“在三家坊還計較這個,沒的讓人笑話……嘿,看來你是不想做這筆買賣了,也罷!”
他伸將桌案上的兩束香收回,至於已經抽出來那根,他也不會客氣,森然道“小哥兒你讓我空跑一趟,咱暫時不計較,但抽出來的這根線香,照價賠個數吧!”
靳昌化是實打實的還丹修為,這麼一發怒,氣機淩厲,旁邊的萬全就有些呼吸困難。餘慈卻頗為從容,他雙肘支在桌沿上,十指交叉,以微笑回應
“要知這妙洞真香,除了配方重要以外,還有有玄門苦修之士,以精純罡力滋養、純化,如此方能袪除雜質,獲取靈應,那樣的妙洞真香,才算是無上妙品……道友當初得到此香的時候,未免操之過急。”
他指了指桌上的線香餘燼,搖頭道“雜質未除,靈應斷續,這應該是在罡力溫養的過程中,被外力打斷,才有了這樣的半成品。而且……”
“而且?”
說話的是萬全,他在這兒為餘慈捧哏,一唱一和,倒也默契。
“而且後麵存放的也不太好。妙洞真香蘊清氣,發靈光,存放時最好是密封,否則靈效大減。如今這香‘存而不純’,以之招魂定神,效用也還在,但我要是以此敬神,就不知究竟是祈福呢,還是招禍?”
靳昌化僵在當場。
他起身做勢,也就是個姿態,哪想到餘慈竟然能從一根線香中得出這麼多信息,雖然未必都對,但隻是七八分,已經讓他心中震蕩,一時竟是無言。
同時他也知道,這是對方砍價的手段,可如何應付,還真要煞費心思。
“年輕人對香料一道頗有研究?”
突然有話音來,嘶啞難聽。聲音響起時,反應最快的竟然是溫管事,他本是在旁邊看熱鬨,聞聲便一下子跳起來,幾步趕上去,做摻扶狀
“哎呀,張老要來,怎麼不會知會一聲?小溫我好去迎候!”
門口是一位黑袍老人,身軀瘦小,老態龍鐘,似乎風吹便倒,他搖頭拒絕了溫管事請他入座的提議,衝著餘慈點點頭,道“剛剛感覺這邊有人以禱靈術驗香,就過來看看。年輕人說的不錯,敬神無小事,總要謹慎才好。然而過於計較福禍,也不是一個正確的態度……”
餘慈也站起身,不知該擺出什麼表情。進來的這位,正是他頗為忌憚的靈巫老人,這麼些天了,這位還沒走嗎?
他不免有些後悔,這些現學現賣的東西,其實是頗為敏感的,要是被老人發現端倪,可就真叫弄巧成拙了。
不過老人看起來沒有往彆處想,此時溫管事想請老人坐,但被拒絕了,其渾濁的視線在桌上妙洞真香處一掃,乾癟的嘴巴咧開“既然來了,也想個打個秋風,這妙洞真香,分我一根如何?不用多,一根線香就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