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也奇怪,法印初至,高空中翻卷的劫雲便似碰觸到了什麼極為忌憚的東西,轟然四散,重歸於朗朗晴空。
那些對天地劫數非常熟悉的修士,能從劫雲散逸的大勢中,察覺出一二端倪,卻不敢輕下判斷。但投向法印的視線,則是愈發地糾結了。
“我敢打賭,法印之下,一定鎮著什麼東西!”
“廢話,我還知道,淵虛天君是想將其封到符紙上呢!你說說,鎮的是什麼?”
“……萬古雲霄!”
“哪個?”
略顯遲鈍的那位猛然醒悟,視線急轉,下一刻,也是與其他人一起,呆在當場。
其實,眼下發生的事情,乍看去並不怎麼醒目,就是餘慈攝了法印下來,在已經成型的“符紙”上,蓋下印記。
印上並沒有覆蓋丹砂,然而靈氣自具,與“符紙”相激,便有朱紅色澤呈現,直透紙背,紋路清晰完整,自有一番神妙。
然而,無論是怎樣的“神妙”,相對於“符紙”之上,靈液霧氣之中,那翻騰變化的異象,都算不了什麼了。
在法印蓋下的時候,本來空白的“符紙”上,忽地就有符紋跳躍,又似筆鋒頓挫,一道道、一片片、一層層鋪展開來。
先覺是符,靈竅密布;後覺是畫,山水縱橫。
不管是成符也好,入畫也罷,其上的線條、圖畫都是“活”的!
其大致結構還算穩定,可筆法或增或減,給出的感覺就全然不同。幾十對眼睛盯著,直至法印抬離,滴溜溜打了個轉兒,隱沒於虛空中,竟還無人能夠真正確認,那上麵究竟是什麼樣的圖景。
倒是餘慈動作中帶起的些微聲響,都似在某種意韻之中,空空然、泠泠然,若聞曲辭,若合節拍。
這與之前的風吟道唱是何其相似!
隻不過由外放轉為內斂,讓人更聽不分明。
然而,由始至終,那一層意韻,從來沒有半分含糊。
這也是餘慈的所作所為,讓人一眼就辨識出來的原因
是了,就是萬古雲霄!
至於那些符紋圖畫,等人們眼睛移開,不受神通所擾,才豁然有了印象——那不正是剛剛如山水畫般鋪開,又輕描淡寫卷起的恢宏道境嗎?
半晌,終於有人勉力開口“這絕不可能!”
他說了句廢話,但也是讓所有人都起了共鳴的廢話。
隻要明白其中道理的人,就知道他們眼下正觀看著怎樣荒謬的一幕。
這是“萬古雲霄”!
是接引道尊遺韻的“萬古雲霄”!
就是創出這門無上神通的上清葛祖師,也要為此法門的傳承煞費苦心,用了“道可道,非常道”的無上妙理,將其化入一眾上清典籍之中。
究其原因,不正是這一神通法門本身,除卻一時一地的真文道韻之外,根本無法無法用圖畫來描述,用文字來形容嗎?
餘慈這算什麼?
此時的餘慈,就像一位專門為自家得意畫作留下鈐記的士子文人,自發難以來,一直缺少表情的麵容,也在法印提起的一瞬間,露出心滿意足的微笑。
是的,這一刻,在天地之間,再沒有人比他有資格發笑了。
隻是,看到這笑容,不知有多少人在這一刻心底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