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鋒所指,是一位麵相年輕的道人。擱在凡俗中間,大約隻有二三十歲左右,皮膚呈古銅色,正好抱著一塊石墩走過,更像是乾苦力活的火工道士。
聞言,這年輕道人停下來,扭頭看看四周“那……我歇會兒?”
四周忙活的弟子為之絕倒,有人便起哄“允星師叔,一語破天機啊!”
“這墩子重逾萬斤,在山上搬來搬去的,誰不想歇?”
“兩位師伯祖萬萬不能讓他迷惑了!”
視一旁同門的怨氣如無物,也不管兩位師長如何,允星徑自放下石墩,順勢坐在上麵
“既然師伯動問,弟子定然是有一說一,絕不保留。”
分明就是拉開了長篇大論的架勢。
連山對這位掌教聖人的親傳弟子,著實也沒辦法,隻能是將目光一掃,鎮住周邊那些被帶壞了的“閒雜人等”,才頷示意
“你說罷。”
“弟子以為,東海那位,野心已經是昭然若揭,這種時候,也沒了什麼掩飾的必要。本宗沒能在此劫之前,她逐一落子的時候打斷,已經失了先機,此時做什麼都是錯。”
“……”
允星見連山七情上臉,忙變了說辭“當然,我知道連師叔您想說什麼。誰也沒有想到魔門和論劍軒會了失心瘋,圍攻6沉,還讓他們把事做成了;
“更不會想到,此戰引了天地大劫,將本宗原本綽有餘裕的反應時間,一下子全部抹消掉,也使得東海那邊本來過分激進的手段,轉眼變成了天衣無縫的布局。
“但生就是生了,既定事實,恐怕就是道尊也無法改變。
“弟子也知道,諸位師長看著東海那位難,除了顧忌其在真界的布局,在血獄鬼府的億萬大軍,還有彆的那些……說說沒什麼吧?”
允星視線指向辛乙,辛乙又看連山,連山隻能是歎了口氣
“你隨我們來吧。”
一語既出,便和辛乙縱起清光,轉眼不見、
允星則對諸位同門眨眼笑笑,隨即便在一片噓聲中遁走。
一路飛上雲層深處,這是通往雲外清虛之天的“雲路”,同樣是有八景宮修士在此作業,為一年後的大會做準備。
雲路之中,有專門負責監控的節點,三人便停在其中一處,就著雲層坐下。
連山示意“你繼續講。”
允星也擺出了無奈的姿勢“其實都是老生常談的事兒了,促成當前局麵的幾個關鍵因素,魔門、論劍軒,現在的苗頭越來越不對勁兒。
“魔門與上清有不共戴天之仇,對那位大人不應該更關注嗎?難道宗門一散,注意力也散了?自從那位大人現身以來,幾乎沒有任何有效動作。哦,華陽窟那次,借天魔之手,引來無量虛空神主法力,樣子做得很漂亮,但更像兒戲。
“論劍軒更不用說,純化改造化,連爭勝之心都改了?前幾劫時光,倒是好生禮讓,可本次天地大劫以來,已經讓他們將南國經營出了好大格局,這回有備而來,可不好相與。”
連山老道之前那些情緒,仿佛是吹過山林的清風,繼起而落,無影無蹤。此時隻餘下沉靜和淡然
“魔門趨於亂,曆來如此;倒是造化那裡,未免也太心急。空有庵那邊……”
辛乙則哈哈一笑“玄門、佛門求穩,但一東一西,格局不同。就是當年西天佛國,六道輪回周覆,不也是被論劍軒強行斬破?更何況,我們這裡還沒有六道輪回。”
允星則續道“弟子則以為,除論劍軒、魔門之外,其他人的想法才是最關鍵的。相對來說,洗玉盟最穩,那邊也許比我們還要渴望穩定,不過,內部複雜,已經被弄得千瘡百孔。洗玉盟都如此,況乎他人?逆天地之勢猶可為也,逆人心之勢……”
“你是這麼想的?”
允星微微一笑“我聽掌教聖人講課時,曾聞宇宙廣大,真界與之相比,微不足道,卻是第一等的‘規則’之地,而此外無垠星空,固然依循法度,其實卻是在不斷向混亂趨變,有序是局部之狀,無序才是整體之態。這是宇宙自然之勢,概莫能外。
“真界存焉,修士存焉,勢必有法,使無法歸於有法,其實是在消耗局部的有限的資源,打破整體的平衡,由此引反噬。
“巫神九變,創出真界,亦知其勢,故而每三千六百年,成一劫數,是找出的天道平衡,真界四九重劫,根本在此。
“以巫神之能,還要給宇宙自然之法,留出一個平衡的口子,本宗雖是四大門閥之,上承道尊道統,執掌玄門牛耳,也未必比得上巫神當年。大勢既來,是否真的擋得下?這是必須要考慮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