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波的流水線,從采礦,到製作火柴頭,乃至最後包裝出貨,每一個工序,都要標識,記數,並記錄在流程卡上,工人和基層的管理者都要能識字計數,否則生產就會出亂子。
所謂掃盲班,便是把工人送到學堂,無非是要他們識幾個字,會識數,教些最基本的東西。
這種事,隨便找幾個教書先生便能輕易做到,何苦請他來做什麼校長?
徐驥中過舉人,其父又是當朝禮部高官,徐家在鬆江府也是數得著的名門望族,你掃個盲,便要請徐驥這樣的大咖?
徐驥的心思,自然在楊波的預料之中。
“掃盲班不過是應一時之需,讀書識字,終歸要從娃娃抓起。”楊波瞅了一眼蘇洛兒,又把目光轉向徐驥,說道“晚輩聽洛兒姐姐說過,徐先生和西人傳教士素有來往,有個叫金尼閣的意大利人從歐羅巴帶來七千部西人著書,可有此事?”
徐驥聞言,愣了一下,這人的心思可夠跳脫的,掃盲班的事兒還沒個說法,這又說起西人傳教士來?
“確有其事,金尼閣乃是意大利人,幾年前返回大明時,帶來歐羅巴最新著書共計七千餘冊,足可充盈一個藏書樓,這些書圖文並茂,印刷精美,且無重複,涉及西人的神學、哲學、天文,還有算學,以及格物之學,門類繁多。
他和一個叫鄧玉函的德國人,在杭州居住時,與家父多有來往,我本人也見過他們,隻可惜,金尼閣今年早些時候,在杭州因病去世了。”
“這些圖書現在何處?可有組織人手翻譯?”楊波急問。
“大部運去了北京,存放在北京的北堂書館,金尼閣在世的時候,倒是定了個翻譯計劃,隻是要翻譯這些書,談何容易?一則,這些書籍大多用拉丁文寫成,我大明極少有人識得拉丁文,譯文時,頗為周轉,十分的繁複。二則,此事作業浩大,家父倒是竭力主張儘快翻譯完成,朝廷也專門成立了館局,卻沒有給多少銀子,沒有銀子,便成不了事,總的來說,進展頗為不順。”
徐驥不斷地搖頭歎息,臉上頗多落寞的神色,楊波聽起來,內心卻是欣喜不已,說道“倘若先生能屈就校長一職,譯書一事,你隻管叫人過來,銀子我來出。”
“此話當真?”徐驥不由一愣,驚道“這不是件小事,譯書耗時費力,可是需要不少銀子啊。”
“石廟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銀子,需要銀子,先生隻管開口便是,哈哈哈。”楊波笑的頗為豪邁,信誓旦旦地說道。
徐驥的臉上顯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楊波的一席話,實在出乎他的意料,思慮一陣,問道“楊波,在你看來,我大明該如何對待西人之學?”
“中學為體,西學為用。”楊波隨口說道。
楊波不記得這八個字是誰所說,他隻知道這話滿有名,既然後世很有名氣,現在說出來,也該大差不差吧。
“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徐驥喃喃自語,終是擊掌讚道“說的好,你小小年紀,竟有如此的真知灼見,了不得啊。”
楊波老臉又是一紅,乾咳幾聲,趕緊道“前輩,隻是翻譯,怕是不夠,譯好之後,還需刊印出版,出版之後,還得有人專門研究,才能取其精華,剔除糟粕,為我所用,我打算成立一個研究院,專司其事,這研究院院長一職,當由先生出任,還請先生莫要推辭。”
徐驥還在心裡反複琢磨楊波說的那八個字,他的兒子,徐爾覺卻是不耐了,說道“爹,楊兄既然答應幫忙譯書,您還不快快應下校長一職?”
徐驥終是醒悟過來,汗顏道“既然楊波如此豪橫,我當責無旁貸,這校長我做了。”
“好極。”蘇洛兒亦是欣然道“所需人手,便由前輩出麵聘請,石廟的月奉可是出了名的優厚啊。”
眾人一時開懷,笑談不止,很快便到了沈家堡的地界兒,離西山豁口不遠,楊波道的兩邊各自立起一個水泥平台,一堆人正忙著在平台上搭建風車。
“徐先生,叫風車,也是楊波折騰的玩意兒,我帶你去看看。”風車項目屬於工廠類的實業項目,自然歸在季順名下,季順便邀徐驥過去仔細觀瞧。
這裡原來是西山的一個豁口,開山之後,更是變成一個風口,風勢很大,風車建在路邊,一邊一個,再合適不過。
北邊的風車用來驅動水泥工廠的轉爐,南邊的,則用來研發馬道長的球磨機,球磨機裡裝上鐵球,風能驅動風車,風車驅動球磨機轉動,鐵球在裡麵相互撞擊,從而將裡麵的鐵鏽粉末研磨成更小的顆粒,這些微小的顆粒,可用來製作人工磁鐵。
理論上說,要達到微米的尺度,說不得,要經過無數次的試驗,才有可能實現。
有了人工磁鐵,楊波便有機會製作大型的發電機,乃至電動機,以此來解決困擾石廟已久的動力問題,這本是馬道長的解決方案。
風車上的葉片長度,足有丈許,楊波走到近前,伸手去撥動其中的一個葉片,並沒有使出多大的力氣,風輪便轉動起來。
“嗯,還不錯。”楊波滿意地點點頭,對徐驥說道。
風車在大明並不少見,但像楊波這樣的,用一隻手便能撥動的大型風車,卻是絕無僅有,原因在於楊波的風車主軸上,裝有石廟最新研製的大型軸承。
“公子”甘薪正在現場指揮安裝,見楊波一行人過來,招呼一聲,喜滋滋地走了過來。
“甘薪,你大清早的,活力四射啊,遇到什麼喜事兒了。”
“公子,你不地道啊。”甘薪佯怒道“我這個月的月錢又漲了,三十兩了都,事先也該跟我通個氣不是?”
楊波這才記起,這個月確實給甘薪加薪水了,甘薪的薪水幾是一個月加一次,且都是翻倍地加。
徐爾覺在胸前畫了個十字,驚呼,“上帝啊,加了月錢,有人還不高興,楊兄,你的大匠一個月竟然能拿三十兩銀子?都快趕上我爺爺了哇,我爺爺可是禮部右侍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