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大明!
北京玄武門,南堂。
南堂是北京城內唯一的天主堂,朝廷特許泰西傳教士在北京的據點,他們的耶穌會就設在此地。
耶穌會的會長龍華民,是個意大利人,此時,人在山東傳教,並不在北京。
欽天監和泰西人來往甚密,眼下,朝廷對傳教士的行走尚有限製,泰西人並不能隨意出入大明中樞的各個行政衙門,諸司啊,六部啊,都不行。
為了來往方便,欽天監的曆局就設在南堂附近。
鄧玉涵在沈家堡辭彆了楊波,便馬不停蹄,一路北上,昨日剛到北京,在南堂住下,今日便迫不及待地邀請禮部尚書徐光啟大人前來一敘。
鄧玉涵沒有忘記,他對楊波的承諾。
楊波有意請鄧玉涵幫忙製作星圖,鄧玉涵承諾,等他到北京和徐光啟大人商議之後,無論接受與否,都會給他一個答複。
在來北京的路上,問鄉樓的那座大鐘的嘀嗒嘀嗒的走時聲,一直縈繞在他的耳邊,印象太深刻了,忘不了。
而稍後和楊波的一番對話,更是讓他對楊波心生欽佩。
楊波非常年輕,對科學的認知,卻遠超常人,即使是鄧玉涵這樣的,在來華之前,已經享譽歐羅巴的學者,捫心自問,亦是不如也。
楊波對於天文之學的了解,簡直深不可測。
楊波認為,製作星圖,和編製曆法所需的天文知識,彆無二致,無非是研究太陽的幾顆行星和他們的衛星,相對於地球的位置,以及運行軌跡,因為恒星可視為靜止。
朝廷關注的那些所謂‘異常天象’,比如日食、月食等等,都是小兒科,有了星圖,精準預測,易如反掌。
在楊波看來,準確的說法應該是,時間就像一把尺子,可用來丈量日月星辰,而不是相反。
天鐘派所主張的,用星圖來測定時間,是反其道而行之,隻能算是權宜之計。
問鄉樓上就有一架時鐘,可以連續讀出精準的時間,而在世界其他任何地方,卻做不到這一點。
“來吧,到沈家堡來做星圖,就編製曆法而言,沒準兒這樣更快,更精確。”
楊波就是這麼說的。
總而言之,星圖和曆法,目的不同,但本質上,都是天文之學的應用,殊途同歸。
這是一個驚人的理論,鄧玉涵相信這他是正確的,而他本人,甚至是他的朋友伽利略,可能都沒有達到這樣的理論高度。
當然,鄧玉涵也有疑惑,楊波如此年輕,他的科學素養又是從何而來?
凡此種種,都讓鄧玉涵對楊波的仰慕,如滾滾江水,滔滔不絕。
還好,鄧玉涵的內心獨白,楊波並不知道,否則,楊波豈不是要上天?
楊波是個神秘的家夥,有必要對他有更多的了解,隻有接觸,才能探究他的天賦從何而來。
鄧玉涵相信,這對提高自身的學問水平,定然大有裨益。
這麼想著,鄧玉涵還沒到北京,便做出了決定,如果徐大人不介意,他將暫不接受欽天監曆局的職位,而是回沈家堡,為楊波製作星圖。
鄧玉涵把他的想法告訴了來訪的徐光啟,他必須征求徐光啟的意見。畢竟他是受徐光啟之邀,要來欽天監任職的。
“徐大人,您意下如何?”
鄧玉涵急道“楊波是上帝的幸運兒,我必須和他一起工作。”
“上帝為什麼選擇他?”
徐光啟聽罷,打趣道“楊波甚至不是教徒,這對我等不公平啊,嗬嗬”
“上帝賜予我們一切,這我深信不疑。”
鄧玉涵聳聳肩,攤手道“不過,楊波是個例外,坦率地說,我認為他的才能應該是有明確出處的,我很想弄清楚這一點。”
徐光啟笑笑,沒吱聲,鄧玉涵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疑問。
現在,就算徐光啟信了天主,可眼下的問題,上帝給不了答案,還是需要他自己做決定。
鄧玉涵想去沈家堡,確實給他出了個難題。
編纂曆法是國家大事,請鄧玉涵赴京,跟皇上也是有言在先,鄧玉涵推辭不就,確實出乎他的意料。
對於楊波,徐光啟的好奇心可不比鄧玉涵稍差分毫,楊波造的那些物事,但有機會,他都要拿來仔細研究,每每都讓他歎為觀止,恨不能親身和楊波一見,問一問他是如何做到的。
鄧玉涵的一番說辭,讓他明白,有了星圖,曆法便不是問題,很多時候,甚至還能糾正曆法的錯誤。
如此說來,鄧玉涵去沈家堡,不僅不會誤事,而且還有好處?
“玉函啦,你可知我的長子徐驥,長孫爾覺已經在為楊波效力?”徐光啟問道。
鄧玉涵忙道“略有耳聞,不過我在沈家堡呆的時間太短,很遺憾,未曾親見。”
“你到了沈家堡,可同他們一見,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這麼說,徐大人同意我去沈家堡了?”
“這樣吧,我給你半年時間,半年之後,無論結果如何,你都要到曆局來,如此,本官也好跟皇上有個交待。”
鄧玉涵連連點頭,“如此甚好。”
“說來也巧,我的一個侍郎,叫做周延儒的,明日也要去淮安,你們正好同行。”
此刻的楊波,身在泊在橫島岸邊的一條福船上,並不知道在京城裡,有不少人正惦記著他。
舟山營也來了船,拉走了整整一船的海帶苗子,從今天開始,舟山的海帶種植就算正式開張了。
楊波和魯國輔一眾人談定海草公司的經營細節,定了不少規矩。
比如舟山營百戶一閃人員的工資待遇問題,一般來說,是普通兵員的五倍起,比起他們的軍餉,已經相當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