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懷中掏出一隻純黑色的蛟皮小囊,塞給柏夜。
年輕人的汗一下子就徹底發了出來。敢情您老一直揣著這麼多靈獸晶核跟人家轉悠呢。
這真的是……
安伯看著柏夜直勾勾的眼神,會錯了意,於是擺手道“放心,不會再著道了。”
“忙完了回客棧,給你做長壽麵。”裡正的身影停在了洞庫門口,回頭輕聲說,“生日快樂!”
柏夜愣了一下,旋即會心一笑,低頭走出了洞窟。
“生日快樂”這不通文法的四個字,是柏夜獨享的祝詞,村裡的人們隻對他一個人說。
這四個字,是當年父親追求母親時,用秘術焰火打到戰場夜空當中的。
雖然事後父親大方地承認,那是抄襲來的想法,但效果卻出奇的好。
當天晚上,瀾國和蔚國的十幾萬官兵停止了互相襲擾,最後乾脆偃旗息鼓了小半個月。
小時候,慈姑姑跟他念叨起這四個字的來曆時,臉上總會掛滿羞赧的笑容,那情形柏夜一輩子都不會忘。
柏夜是聽著父親的傳奇長大的。但還有很多事情,長輩們一直都語焉不詳。
他天性淡泊,從不會勉強誰做什麼事,但好奇心還是有的。
而且很強。
好在有父親留下的一屋子筆記。從小到大,他最喜歡的就是每天躺在屋裡翻檢,嘗試著勾勒出當年的情形。
思緒隻被帶跑了一小會兒。抬頭瞅著那群下山的背影,柏夜的頭又開始疼了。
安伯還得繼續應付這些監察司的人。
領頭的那個大官絕不簡單。在山路上相遇時,便已感應出他也是個修習秘術之人,在山洞裡更一度舉手投足之間便自生威壓。
那戒指也有古怪。什麼所謂“遇靈而顯”肯定是幌子,安伯揣著一袋子晶核帶他們上山,那戒指該顯靈早就顯靈了。
安伯剛剛就被那靈器攝住了。能讓安伯著了道,真是高手。
柏夜忽然有些臉紅。真難為安伯了,村裡急需他協調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去關南大營服勞役的人家已經安排了三輪;新挖的三座糧窖還沒完工。
為了給臨時運來的軍糧騰地方,茶甕都臨時轉移到了各戶家中,但溫度濕度都不夠理想,品質恐怕會大受影響。
江家商隊很快便會來收夏茶,到時候萬一挑刺甚至拒收該如何是好。
可安伯恢複過來想起來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自己的生辰。
想著這些纏頭裹腦的糟心事,這個生辰也沒什麼心思慶祝了。
不知不覺,已經沿著隱秘在草叢中的山道,一路爬到了舊鎮。
早年間芳邑的規模比現在大得多,村民們大都聚居於這更高處的山間舊鎮。百十間石屋層層疊疊,窗口鑿得很小,屋內幾乎不見陽光。
不過,柏夜出生那年,玉瀾山曾經發生過一次劇烈的山崩,舊鎮水源被毀,隻剩下一眼溫泉。村民分批向山下遷徙,開墾新的梯田茶山。慢慢地舊鎮也就荒廢了。
柏夜卻是每十天都必須要來一次。
他輕車熟路地閃進了舊鎮廣場角落裡一道隱秘的石縫之內。
石縫之內是一座暗洞。岩壁打磨得異常光滑平整,足有二十尺寬窄,穹頂也有二十尺高。一路筆直延伸到底,約摸二百步長。
洞裡塞滿了許多列高低錯落的粗大鐵管,構成了無數縫隙曲折的狹窄空間。
洞頂之上每隔十步就鑲嵌著一塊臉盆大小的紅色螢石。不時有高溫蒸汽從管道上的氣孔中泄出。洞裡充滿了暗弱的紅色氣霧。
麵前擱架上擺著一麵舊木盾,硬木板外緣簡單地箍著鐵條。
柏夜輕歎了口氣,提起木盾,緩緩調息,整個人平靜了下來。
他的目標在二百步外暗洞儘頭。
七年來,他每隔十天都必須穿過暗洞,將安裝在洞底的巨型轉輪,扭轉十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