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們測出柏夜的靈力足夠強大後,便不由分說把進去更換晶核的差事推到他身上。幾年來,每隔十天,柏夜都要經曆一次這樣的壓力。
但父親的法陣,能揉捏四肢百骸,幫忙調順體內不同調性的靈力。
而這座山,帶給人們的,隻有衝擊和壓迫。
乾巴巴的衝擊。
逼人臣服的壓迫。
終於到了歇腳的地方。連驚帶嚇的柏夜再一次被工作環境震住了。
獵人們乾活兒的營地,坐落在磁山背後的江岸邊。三層拒馬環繞的寬闊空場上人頭攢動。
即便是露天,濃厚的血腥味和動物排泄物的惡臭,仍然撞得人難以接近。
身強力壯的士兵們合力推著一輛輛空車與他們擦身而過。柏夜匆匆一瞥就看到,車上積存的血已經發黑了。
濃稠的血漿滲出車幫,沿路滴灑。士兵們漠然地走向南邊另一處燈火通明的場地。
沒有哪種牲口拉得了這些大車,這活兒隻能靠人力。
空場上有人喊“會剝皮的趕緊過來幾個!”
柏夜向來自負身體強健,又常年在暗洞裡打磨攻防身法。這次跑到敵國探險,幾次躍躍欲試想要驗證一下修習武技的成果。
誰知道連根手指頭都沒機會伸出去。
先是遭遇凶猛異常的獸群,接著連遇兩次馭獸尊者,就這麼一路稀裡糊塗地被驅趕到了敵軍腹地。
如今身處至險之地,手中卻不知被誰塞了把利刃。
柏夜拎著牛耳尖刀,站在巨大的原木台案前,盯著平台對麵的光頭屠戶出神。
是個好屠戶。
這位老兄打著赤膊,頭臉、胸前、膀子上滿是晶亮的汗水,混著不時噴濺到身上的血水,整個人都熱氣騰騰的。
他正在麻利地分割著一頭玉蹄鹿。
鹿頭已經被其他屠戶剖開,顱內的晶核和金貴的獸角被取走了,鹿皮也被上一道工序的獵人剝光,連鹿血都控淨收走了。光溜溜的靈獸屍體四足朝天躺在木台上。
“上手啊!扶住嘍!”光頭已經拆下一隻鹿腿,見柏夜正在發呆,便吼了一嗓子。
血腥刺激之下,老兄有些亢奮。
柏夜收回了心神,抬手攥住玉蹄鹿的前蹄,卻下不去手。
他喜歡下廚,從小就泡在客棧的後廚鼓搗。
但那隻是廚房,柏夜在那裡從沒見到過這麼生猛的原料。
原來新死的靈獸是這種氣味,這種手感。
胡子叔不知何時走到柏夜的身邊,接過了尖刀,手臂圓柔運轉,刀鋒沒進順出,一條完整的鹿腿就輕鬆地卸了下來。
光頭驚讚道“哈哈好手藝!咱比比?看誰快?”
胡子叔沒理他。
這光頭吸進太多鹿血揮發出來的味道了。
再好的屠戶也是普通人,抵禦不住這種興奮毒素的。再這麼乾下去,不出半天他便會瘋厥而亡。
柏夜看著胡子叔默默地從鹿腔裡挑出膽囊,扒拉到地上。他立馬會意,俯身悄悄收好。
等休息的時候得把膽汁給光頭灌進去,要不這人廢了。
芳邑人沒想到,來了就要乾活。
他們順水推舟來到這裡,原以為是要獵戶們集結準備,等到秋狩結束,大批被獵殺的靈獸送進大營,才開始忙起來呢。
那時候他們早就探清情況撤走了。
誰成想,這輩子竟會實打實地給蔚國打起短工來。
這裡根本不是豢養獵物的臨時場地,這裡根本就是屠宰場。
柏夜估計,屠殺應該是在南邊上風口的那個營地裡進行的。即便靈獸都已被剛才那波能量深深攝住了,蔚國人可能還是怕這麼濃的血腥味太過刺激,所以兩個營地離得有點遠。
按偵騎首領的說法,那邊應該是軍隊在操持,牧獸人估計也在那邊坐鎮。獵人們乾活的營地裡,隻有少量紫袍子,給獵人們指點操作的手法,文職官員倒不少,隻負責細細地統計收獲。
在場的所有人,正在一起創造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