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無忌既在永順。那強悍的泉州私兵應該也已經涉足關南防線了。
蘇家小王爺不大搞得清狀況。看穀家的城守忽然愣住不說話了,便抽空低聲詢問身邊的安王“世叔,當年葉家這條狗不是跟他主子一起叛國降瀾了麼?怎麼一提起龍家人,他這麼大反應?”
安老王爺眨了眨眼,抬手捂住了嘴,湊到小蘇王爺的耳邊,悄聲說“情仇……不過這事說來話長了,還涉及到……那位。咱回來細說吧。啊!”
小王爺盯著安王悄悄伸出的大拇指,呆了一會兒,又看了看麵沉似水的皇帝陛下,恍然大悟地吐了吐舌頭,便縮回座位去了。
穀辛集原是文官出身,自持心思明敏,一向心比天高。本來他自作聰明地私下裡推演過很多次沙盤,但皇上一下就戳中了他的漏算之處。此時他的腦子已經亂了,滿額的汗水涔涔而下,後麵打算獻出來的計策,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雷皇話既出口,總不能掉在地上。一直杵在沙盤邊上的穀王爺拍了拍城守,接過了話“陛下放心。雖然永順始終不知虛實,但江家那邊,還有人替您看著。”
穀老王爺指了指沙盤“關南前線上,有江家的七八支商隊,在配合白長岌的後勤運輸。泉州駐紮的八千私兵日夜操練,但可惜,還沒有整備北上的意思。”
雷皇的雙手撐在沙盤邊上,俯視著廣袤的關前飛地,久久不語。
大廳裡的人都不敢說話。
蔚國對南征已經準備多年,七姓王厲兵秣馬,精心籌劃,各路推演早已爛熟於胸。如今有了國師相助,瀾國防線最大的仰仗,那些秘儀大陣,都成了土雞瓦狗。
但是最難纏的,始終是人。那幾個人。
過了半天,雷皇才站直了身子,緩緩地說“盯緊些。”
諸位王爺紛紛肅立,正待領命,忽見大廳門口人影晃動,一襲黑衫悠悠地飄了進來。
議事廳裡的溫度似乎瞬間冷了下來。
來者並不跪拜,徑直走到了雷皇麵前,優雅地點了點頭。
穿黑衫的,都是國師的學生。地位向來超然,即使是雷皇陛下,對這些來自各家的年輕精英也總是禮敬有加。
然而大廳之中的各姓親王卻彆扭得很。這些毛頭小子被國師調教了幾年就忘了出身,能耐不知長進了多少,見帝不拜的待遇倒全記住了。
一旁的穀老王爺苦笑著搖了搖頭。進來的這位年輕的黑衫尊者,正是負責偵辦磁山爆炸的烏家後輩。
前次這人單獨麵聖彙報,也不清楚後續如何。反正那次爆炸事件就悄無聲息地沒了下文。
黑衫尊者抬起頭來,卻發現雷皇正半眯著眼,盯著沙盤想著什麼,並沒有理睬他。
年輕人臉上的尷尬一閃即逝。他耐心地沉了一會兒,又雙手合十,重新行了個禮“陛下。”
雷皇似是剛剛聽到黑衫過來,但仍不睜眼,隻是揮了揮手,吩咐道“坐吧。”
“學生不敢。”年輕的尊者口中惶恐,臉上卻始終帶著笑意。
一直在角落裡歇著的烏家親王無聲地站起身,拖著醬紫色的大袍子,背著手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老王爺溫和地對自己的晚輩點了點頭,問道“那邊挺忙吧?”
“勞王爺掛念。國師剛剛親自調試完各座法陣,正在休息。命我前來向陛下請罪,恕不能親身到會。”
蘇小王爺不耐煩地在椅子裡擰了擰,冷冷地甩了兩句“禦前會議是什麼份量?還要休息?也是,國師畢竟年紀大了,還是得以身體為重哈。”
黑衫尊者抿嘴微笑著立在原地,不說話。
烏家親王打了個哈哈“我們這樣的老骨頭都掉渣了。總是比不上你呦!年富力強,生龍活虎!這次禦駕親征,全指望小蘇你身先士卒打頭陣嘍!”
小蘇的臉上抽動了幾下。但礙於輩份,又還是在雷皇麵前,不好還嘴。隻能冷冷地哼了一聲。
年輕的黑衫尊者向護犢子的自家老伯頷首致意,然後就收起了笑容,對雷皇說“師尊囑我轉告陛下,可以隨時開始。”
雷皇仍然盯著沙盤,始終沒有看他,隨意地說“那就開始吧。”
葉朗身份不同,離各姓王爺有些距離。剛開始,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直到他發現親王們互相交換的眼神中,也流露出錯愕的感覺。這才確定自己的耳朵沒有問題。
現在就,開始?
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