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袍尊者直勾勾地看著都督,生硬地開口道“奉先鋒令,南下突襲。這邊的事,你自己辦。”
涵養高如葉朗,也不禁又皺了皺眉。身邊的葉家將領卻不乾了。
壓抑了多年的怨氣似乎終於找到了個宣泄的口子。他們圍住烏家尊者怒吼著“你們攻破了城就不按演兵的章法來,這我們就不說了。現在臨陣抽兵,是打算成心害死我們嗎?”
“你們和安家安的什麼心?當我們是炮灰往裡填人命,自己隻顧著往前衝?急著搶功勞去?”
圍上來的葉家將領越來越激動,但尊者看都不看一眼。他仍然盯著葉朗,沒心沒肺地來了句“靈獸命貴,這邊不配。”
都督沒道理彈壓屬下的火氣。安家坑人的行徑肯定是早就盤算好了。至於烏家家主有什麼打算他不清楚,也不想清楚。沒必要節外生枝。
不過這些身處一線的尊者,個個都是古板的愣頭青,好控製得很。既然安家一道先鋒令就能把他們調得團團轉。那麼,我們也有。
都督從領子裡掏出根項鏈,吊墜是一枚黯黑無光的石箭頭。
馭獸尊者仔細看了看,臉上仍然沒有什麼波動,隻是微微點了點頭。算是行禮了。
這是雷氏家族的獨特信物。每一個蔚國人都認識。
葉都督小心地把箭頭收回到懷中,淡淡地拱了拱手“奉雷皇命,咱們三家首要的任務,就是毀掉第一屯的炬石車。”
他向油料場一指,“就在那。但是敵人多,我們攻不進去。”
尊者直愣愣地回過頭去,眺望了一陣,有些疑惑的嘀咕“這有何難?”
葉家諸將圍成一圈,緊緊盯著尊者。看著他抽出一枚骨哨,輕輕吹動。
很快,遠處傳來鼓動翅膀的聲音。一隻十尺闊大、全身灰褐色的靈鳥隱現於半空,圍著尊者的頭頂兜起了圈子。
葉都督跟眾將一起抬頭,夜色中看不清這靈獸的具體模樣。
尊者的骨哨又吹起來。長長短短的哨聲中,那隻靈鳥長唳著疾飛而起,接著在半空中調整好角度,一頭紮向了幾百步外的油料場。
芳邑人到哪裡都吃不了虧。
躲過了靈獸的衝擊,又在弓箭對射上占了上風,憑借逐漸穩下來的防線,是有機會幫海州攻城營保住這個危險的火藥桶的,起碼也能安全有序地把人撤走。
眼看著油料場受到的壓力減輕了大半。內圈的馱隊眾人不用再躲避空中墜下的箭雨,便開始爭分奪秒地對付那些暴露在外的火油桶。
十幾名身材強壯的攻城兵也奔過來幫忙。越是緊要關頭,就越要小心搬弄這些大桶。稍不留神,哪怕有一點閃失,就不勞敵人費力了。
乙弛已經鬆脫了大部分帶扣,獨自托起了黃馬左側掛著的火油桶,再向上提兩尺,就能徹底卸下這嚇人的玩意兒。
連油帶桶少說有二百斤,乙弛正在較力的當口,餘光裡瞥見三十步外的槍兵防線忽然有些鬆動,兩三個海州士兵竟然扔了長槍,向後急退。
乙弛大驚失色,舉目觀望之下,卻喊不出聲。
那隻巨大的怪鳥剛出現在視野裡,閻王就預感到不好。他急急招呼弓箭手,準備攔截這來自天上的威脅。
灰色怪鳥越飛越高,又一頭紮了下來,機敏地躲開了外圍駐屯弓兵的絕大多數攻擊。少數飛近的箭支,也被振翅帶起的罡風拍掉。
在紫袍子骨哨的操控下,靈鳥在低空中靈活轉折,迅速逼近了油料場的核心區域。還不時張開巨喙,沿途將胃囊裡的可燃氣體噴射出去。
高壓氣流隻與空氣稍稍摩擦,就猛烈燃燒起來。一路噴火的怪鳥立時把瀾國的防禦戰線攪亂了套。
離油料場還有不到四百步遠,怪鳥突然急抬長頸,振開雙翅,硬刹住了身體。
貼著它的脖頸,三支長箭破空劃過。
在後方觀戰的葉家將領都嚇了一跳。
這麼遠的距離?
從方向和角度看,那三支連珠快箭毫無疑問是從油料場直射出來的。
可是足足有四百步的距離啊,這是人力可為的嗎?
不知是憑借本能,還是靠著尊者的控製,眨眼之間,提起速度俯衝而下的灰鳥又避過三支長箭。
蔚國軍士驚天動地的叫好聲中,麵色凝重的葉朗忽然舉起了手中的長弓。
紫衣尊者一直緊盯著自己的靈獸,眼角餘光忽然看到這個舉動,一時有些凜然失神。
不待他反應過來,空中就傳來一聲淒厲的悲鳴。
連珠九箭。
使儘渾身解數的灰鳥,終於還是沒有躲過接踵而至的第三波連珠箭。胸腹之上連中三箭。
中箭的一瞬間,大鳥的身形猛然停滯,長頸一下子無力地折向後方。
垂死的靈獸似乎掙紮著,向遠處的紫衣尊者看了一眼。
怎麼會!
戰場上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四百步外,連珠九箭。油料場裡的究竟有幾個神箭手?
還是說,那是,一人所為?
丘度羅的心裡隱隱閃過一個名字。他驚駭地看向了都督。
都督手中的長弓已空。
“嘭”的一聲輕響,葉都督的長箭,直接射穿了三百步外灰鳥的頭顱。
靈獸龐大的身體斷絕了最後一絲生氣,直直地滑向了油料場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