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不久,角門無聲地打開,白淩羽蹭的跳了出來。緊跟著,就是眼睛放光的乙弛和扭扭捏捏的小蘭姐。
柏夜低呼一聲“這麼順利嗎?大帥夫人就讓你們出來了?”
“彆提了。下午我娘一直跟小蘭說話,我帶小乙在府裡轉了兩圈就無事可做了。好容易等到用晚飯,宮裡就來人把我娘接走了。”
“宮裡?”柏夜和江靜瀾異口同聲地低呼出聲。
小白搔了搔粗眉,尷尬地笑了笑“是淑妃,我娘的好姐們。估計她是知道了海州戰況,太擔心自己的哥哥了。”
看柏、江二人還是莫名其妙,乙弛在旁繼續解釋“乾娘走前說了,那位淑妃的哥哥是海州牧,現在領著殘兵正節節敗退,帝都這邊一時不知他撤到哪裡去了。乾娘要去宮裡好生勸慰勸慰。估計得半夜才能回府。”
“呦,你這改口改得真夠快啊!”江靜瀾的自來熟功力無人可及。她促狹地瞅著本就怕生的乙弛,把小乙弄了個大紅臉。
白淩羽轉了轉眼珠,笑道“論起來的話,你是我表妹,他是我弟弟,你倆也算親戚的,隻不知道你倆誰大一些。對自家兄弟要客氣些哦!”
“少來,表哥表妹的,誰說我就信了你爹的說辭。那幅畫我自會查清楚!”
柏夜聽了不由一樂,要真是她想的那樣,那她跟小白豈不是更親……不過看到小蘭姐微微搖頭,便隻好苦苦地忍住了不去吐槽。
小白也沒想到她竟然還對這事耿耿於懷,不由得苦笑道“行行行,你自己去查好了。”
說罷便拉著柏夜和乙弛往街上走。才要邁步,又回頭說“忘了說,我娘也認了玲蘭做女兒。她跟我一個年紀,這個姐姐你總得認了吧。”
柏夜驚喜地拉住玲蘭的胳膊,咧開了嘴,卻隻是傻樂。
幾天前,姐姐還要為了伺候南來北往的客人發愁。一轉眼,既知道了生父是誰,又多了個生猛的乾娘。
苦了十幾年,終於熬出來了。四目相對,兩人的眼圈竟然都有些紅了。
“咳咳,你是我的侍從,怎麼隨便動手動腳呢。”
小蘭姐觸電般地掙開了柏夜的手。江靜瀾立刻挽上了她的臂彎“走走走,好姐姐。咱們抓緊時間好好逛逛帝都,我也是第一次來呢。這邊肯定有不少好看的衣裳,咱們一起多買幾套。”
說著她回頭指著白淩羽“放心,有人掏錢。”
芳邑人都是土包子,江靜瀾也是第一次來帝都。算起來,也隻有白淩羽當得起地主了。
白校尉在帝都的小夥伴,要麼就是皇族少年,要麼就是在武備堂學習軍事的各州軍二代。這一輩軍中子弟裡,他不是老大,勝似老大。平時不說話,但一張嘴,就能把帝都街麵上折騰個底朝天。
但是他這幾年,至少有大半時間都呆在關南大營。甚至快兩年沒回帝都了。臨時又找不到那些熟門熟路的小跟班,隻好親自上陣,帶著剛從戰場上下來的幾個年輕人,在帝都街頭信馬由韁地逛了一陣。
過了不久,白淩羽就覺得,還是得挑一下路線。
從隱布深宅大院的下馬巷出來,沿著流晶河全是夜夜笙歌的銷金窟。一路上燈紅酒綠、歌舞升平。都是不大適合女孩子去的地方。
白淩羽漲紅著臉問了好幾回路,才找到了成衣鋪、脂粉店、綢緞莊這些店鋪聚集的地方。
可惜小白從沒在晚上來過這裡,打聽路時也沒問明白。等找到近前,大家都傻了眼。
這些店鋪,不管規模大小,晚上一律不開門營業的。畢竟今天不是節日,平日裡大晚上隨意出來逛的女人太少了。
第二選擇,是位於西市的蔚國商鋪街。這裡早年間就劃分出整整四個街坊,專門售賣蔚國的特產。
然而他們又一次吃到了閉門羹。戰爭剛打響,這些街坊就被羽林軍封鎖了。所有蔚國客商都被扣留,嚴查嚴控。甚至大部分店鋪裡的貨殖都被充公了,八成最後會落在陸相手裡。
柏夜隔著兜帽撓了撓後腦勺,勸了勸滿臉失望的江靜瀾“還是去有人多的地方湊湊熱鬨吧。剛才路過那個沿河二排,似乎都是小商販和小吃攤。小蘭姐,你們也沒吃好吧?”
繁華熱鬨的帝都街頭,幾人的行跡越來越曲折,臉色也越來越尷尬。過了半天,江靜瀾終於按捺不住,狠狠一跺腳,再也不走了“什麼嘛!怎麼這麼多妓院!你帶的這是什麼路!”
左近的飯莊酒樓和勾欄瓦舍交錯分布,白淩羽狼狽地帶頭繞來繞去,半天也沒找到一處能進的店麵。
終於在沿河二排的路口,他們看見一間門臉精致的書館。芳邑人興衝衝地鑽進去,不一會兒就搖著頭逃了出來。“這說的都是啥!”
聽書經驗豐富的江靜瀾捂嘴輕笑道“慢慢你們就習慣了。要是沒猜錯,館裡先生說的應該是最新的章回。說的怕是鐵衛複生滅北蠻的情節。沒錯吧?”
柏夜點了點頭,忍不住又搖起頭來。
都是胡說八道。連小叔叔們的樣貌都弄混了,更彆提說書先生編造出的什麼八門金鎖大陣,渲染的什麼晴天霹靂起死回生、全殲七姓王族這些離奇的情節。
偏偏觀眾就喜歡這些驚險刺激爽點密集的故事,沒什麼人在意他們現編的段子裡有多少破綻,爽就完事了。
芳邑人聽不進去,腿也逛累了,就坐在書館對麵的街邊歇腳。江靜瀾也滿臉沮喪地嘟囔“早知道就坐花船了。還能看看景,聽聽曲兒,上了碼頭就直接回彆院了。”
折騰了半夜也沒找到好玩的地方,白淩羽有些丟麵子。他一拐一拐地去附近的攤子上轉了一圈,抱回了一堆夜宵,幾個人胡亂吃了幾口,卻覺得索然無味。
不是夜宵不好吃,也不是帝都不好玩。這幫十幾歲的孩子最近經曆了太多刺激,心境總是亂的。跟泱泱帝都歌舞升平的景象總有些格格不入。
遠處似乎飄來一陣悠長的琴聲。初時微不可聞,漸漸地,大夥都聽到了。熙攘的大街上怎麼會淌出這麼清冽的琴聲?
柏夜熟識音律,才聽了幾個音就發現,遠處傳來的音樂有些與眾不同。琴聲曲折,琴意內斂,一點一滴的滲進了自己的腦海,像無形的絲線,逐漸牽動起自己的心緒。
一縷深沉的暗香伴著琴聲幽幽飄來。初聞起來像是檀香,柏夜仔細辯識了一陣,又似是而非。
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圍,小夥伴們神情漸漸開始恍惚,似乎有些癡了。
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