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夜像犯了錯一樣,怯怯地躲在一旁,坐立不安。
玲蘭、乙弛和柏夜三個都是心思細膩又靦腆的性子,雖然滿肚子都是困擾了好久的疑問,但不管是今天的場合,還是大帥夫人的情緒,都不大適合說那麼多,問那麼多。便都默默地把話壓在了心底。
好在夫人的情緒很快就平複了下來。拍了拍劍囊,揮手遞給了身後的丫鬟,伸手抄起了玉壺,朗聲說道“今天是高興的日子,再不提彆的。我一下子多了一兒一女,一個外甥女,心裡美得很。老陶你陪著,來!”說著自斟自飲連喝了三杯酒。
熱酒入口,夫人看著柏夜說“你小子也長這麼大了。看起來依稀有你爹的模樣。但是性子太棉,跟個小閨女似的,這跟你爹可太不像了。來,我跟你喝一個!”
帥府家全是烈酒,陪了幾杯的小輩們一個個辣得齜牙咧嘴的。隻有白淩羽的臉色一點都沒有變化,還是蠟黃蠟黃的。
雙頰緋紅的江靜瀾瞅著夫人羨慕地說“舅媽真好看。”
夫人爽朗地大笑“哈哈,我跟你娘同年的。這還是得靠小夜他爹的手藝。不是什麼內外服的丹藥哦!是熏爐,每天我都用的。”
小瀾眨了眨眼睛,沒聽明白。
玲蘭扭捏地接話說道“其實我娘也有那個熏爐。也是每天用的。”
“啊!難怪!難怪!您們都這麼水靈。皮膚多好啊!小夜你會做那種熏爐嗎?”
“我倒覺得,您比十幾年前的氣色還要好。”陶老樂嗬嗬地摸了摸胡子,“是越發年輕了呢!
夫人翻了個白眼“聖子當年就該給你們這些老爺們也都做一個。瞅瞅!現在老得都掉渣了。”
滿席大笑間,夫人又端起了杯“衝這個,我得跟你小子再喝一個。你爹的筆記是好東西,你在這邊塌下心來多研究研究,保不齊就有什麼驚世駭俗的發明。彆跟著淩羽跑外麵去浪。”
此話一出,小輩們都埋下了頭。白淩羽冷不防又要被數落,立馬放下筷子,眼睛轉了兩圈,便想好了新的話題。
“娘,我爹那邊最近可曾傳信來?”
“算你有良心,還掛念著你爹。”說罷向身後招了招手,剛才那個收好劍囊的丫鬟走上前來,遞上了一個托盤。
柏夜一眼就認出,托盤上並列排好的七八個小卷軸,應該全是鳥腿上綁著的密信。
跟官家和江家的飛鴿傳書不同,關南大營馴養的,都是迅捷無倫的灰頭戰鷹。這種中型靈鳥不但比信鴿飛得更快,而且一旦派出去,往往還能攔截下敵人的通信。
不光是看到了卷軸,柏夜還注意到那個勁裝丫鬟手上戴著的熟皮重型護腕,恐怕就是她平日裡照料著戰鷹。
乙弛也發現了這個小細節,兩個小兄弟對了一下眼神,心下都想,這位夫人果然不負響亮的名頭,把自己貼身丫頭都調教成玩鷹的了。
樂融融的家宴桌上,忽然擺了一堆帶著硝煙味的密信,整間屋子的氣氛自然凝重了起來。
夫人撿起一個卷軸,臉上也嚴肅了起來“大帥每日飛鷹傳書回帝都,也往府中送一份的。這些年來,任何戰況都是不避諱我的。”
說完,夫人苦笑著搖了搖頭“不過,也隻有軍情戰況,從來沒有什麼兒女私情的話。”
尷尬的小白站起身來,張羅著把卷軸分給眾人。
夫人回過了神,緩緩說道“從八月二十二你們離開芳邑,到現在已經七天了。第三屯他們已經棄了三天了。”
芳邑小夥伴們的手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一個個嘴巴長得老大。
怎麼?放棄第三屯?就算是約戰不利,也堅決不能棄守第三屯啊?這樣一來,前線豈不是隻剩下大營了。
柏夜瞪大了眼睛,向白淩羽遞去了疑惑的眼神。
小白果然早就知道了北線的戰況。
他若無其事地安慰柏夜“蔚國人和你想的一樣。他們是想在北線多耗一耗的。我爹就借勢主動放棄了第三屯,親兵營的旗號連夜就退回了大營。這才引出了蔚國人。”
“恩。七姓王在永順一帶,落入了咱們準備好的河網陷阱地帶,損失不少。雖然他們占了第三屯,還是寸步難進,連白水城都摸不到。”夫人自信滿滿地接著說。
陶老一邊翻看著卷軸,一邊向困惑的小夥伴們解釋“蔚國和南陸人雙線夾擊看起來勢頭很猛,但他們畢竟不是一心。都想著對方能下大力氣打亂咱們的陣腳,叢中借機漁利,到現在反倒是互相指靠,誰也不想多出力了。不給點兒甜頭,雷皇是不會主動出擊的。一旦他動,就會越陷越深。”
“時間和戰線拉得越長,敵人的破綻就會暴露得越多。現在就看你們江家能不能再堅持一段時間了。”夫人盯著陶老,但她知道答案。畢竟,坐鎮泉州的,是江淺。最能磨人的江淺。
陶老點點頭,也是笑而不語。
柏夜猶豫了半天,試探地問“這些天我一直在想,蔚國人那麼多靈獸和軍隊深入大城以南,後勤輜重的壓力肯定比咱們還要大。他們這麼拖著,恐怕也很難吧?”
夫人笑著又斟了杯酒“小子,你想得很對。之前是他們攻擊咱們的輜重。現在,該咱們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