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短打赤腳、像是廚子的老人拿著勺子和筷子,掀起銅罩張嘴就吃了口什麼。卻心急得有些燙到了,一邊扇著風,隨手就把勺子遞了過來。
柏夜隻猶豫了一刹那,就知道自己實在忍不了。奶白色的鮮湯入口,瞬間打開了味蕾,通體暢快地哆嗦了一下。
隨著老頭一個個掀開銅罩子,各種絕味海鮮呈現在了二人麵前。
雖然自小就烹飪西江魚獲,但柏夜這輩子隻是到了青潭城才真正吃到過海魚、瑤柱、海膽這些從沒見過的東西。不過桌上這些菜看起來更加妖豔異常,甚至不大像能吃的樣子。有的菜他乾脆就繞了過去。
老廚子頭似乎覺察出了柏夜的謹慎,一邊動筷子,一邊含混地介紹了幾句“這個是在蔚國那邊潮洞裡捕到的軟殼蟹,剛剛脫完皮。”
柏夜沒見過什麼螃蟹,皺著眉頭俯下身,仔細地觀察滿身被甲的……食物。
“丫頭這次料理的不錯,膠凍挺完整。”老廚子說著就從盤中挑走了整整一坨晶瑩剔透的肉凍。隻剩下隻乾巴巴的背殼,掉到張牙舞爪的同伴中間。
柏夜愕然地看了看盤子,琢磨了一會兒,小心地挑出那個空殼,把剩下的四隻擺對稱了。
再抬頭,老頭已經從另一個堆滿冰渣的銅盤裡挑起了某種橘紅色的殘肢。
“這隻章魚可是自己吸附到船上的,沒費什麼功夫。”說著便挑起長滿吸盤的肉須,在蘸水碟裡點了點,突嚕一聲吸進口內,口中“嗯嗯嗯”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看著還有小半截仍在微微扭動的殘肢吸在他嘴角。柏夜隻覺得自己的胃驟然翻騰了幾下。
直到下一盤他才放下心來,這個是魚糜,形狀比較好入口,吃幾勺也看不出來。
一老一小就這麼連著吃了一路。
這年頭和他口中的丫頭,應該是負責宴席的原料置備和烹飪料理。他嘴挑得很,每樣菜都嘗,卻都隻嘗一點兒。
柏夜卻是越吃越害怕了。
他自己還試圖努力地保持菜品的完整,儘量擺到對稱。可這老家夥完全不在乎品相,幾次把擺盤精美的菜肴攪得沒了形狀。
柏夜實在看不過去,低聲阻止道“一會兒要上桌的,差不多行了。這怎麼端上去啊!”
老人家卻不理,大模大樣地伸筷掀走一條海魚的尾巴,放到自己手上的食碟裡,問“愛吃哪盤?”
“自然是都好吃,但……你這……”
那碟子裡兩尺多長的清蒸大魚估計是主菜,剛才柏夜特意繞了過去沒敢下筷子,但是現在已經沒了尾巴。
這回算是完蛋了。
正在此時,柏夜忽然覺得艙門外一陣澎湃的靈力湧動過來。剛回頭,就見一個不過十三四歲大的小姑娘闖了進來。
那孩子氣鼓鼓地一跺腳,身上白地藍紋的寬袍大袖鼓揚起來,像極了一朵綻開的浪花。
“外公,你怎麼在這啊!等了您半天也不露麵。全船的人找了你半天,你倒跑這裡來偷吃!”
柏夜握緊了手中的筷子和木勺。
他尷尬地看見陶老和龍伯就在小姑娘身後,同樣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二人同時低呼“老長老?”
老頭有些麵色不悅,一把撇了筷子;“等等等,明明是你們讓我餓著肚子等好不好!多大個譜,我家小寶貝都親自下廚了!”
說著,老人竟然邁著八字步,一屁股坐到了席間主位上。嘴裡還嘮叨個沒完“你們知道嗎,我都快入土了,小乖乖都愛做不做的,不樂意孝敬我。可這回知道你們要來,特意給做了這麼大一桌子!乾脆你倆每隔一天來一趟。我還能多飽飽口福。”
陶老哈哈大笑“堂堂一島之主,說話彆那麼可憐。大小姐怎麼會舍得不管你。”
眾人笑了一陣,分賓主各自落座。傻站在旁邊的柏夜這才徹底相信,這個跟他一起偷吃了半天的老廚子,竟然是島主?!
他手腳發木地忘了行禮,隻朝老人水長老鞠了個躬“水長老……”
“彆,我可不是。”
柏夜徹底迷糊了,又瞅了瞅席上那位天真爛漫的小女孩。
“水長老?”
“誒?你這個人真有意思,逮誰喊誰嗎?”姑娘細細的小胳膊撐在餐桌上,托著腮幫子衝他樂。
“水長老是我媽,叫我琳琅好了。”
陶老咳嗽了一下,站起身來把柏夜拽向空著的座位。邊走低聲介紹說“他的母親是你父親的遠房堂妹。給九老堂主的信上,說的就是她。”
柏夜手中的筷子險些掉在地上。
他猛地停住了腳步,半天才壓低了顫抖的聲音,悄聲問“你暗示九老堂,我是海盜島水長老的兒子?”
“嗯,是水長老跟當今聖上生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