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袁袁呼著熱氣“我說啊,當然我是站你這邊的,你不要覺得我在幫小舅舅說話。”
“你說。”
“小舅舅說的也沒錯,你自個兒說說你遭受這些不平等的待遇多久了?那個叫林茉的又生生從你手中搶了多少工作?數不清是吧?那你有空的時候不如數數。古人不是有句話說得好,一回生二回熟嘛,那一般人都曉得自己被坑了以後要乾嘛以避免下一次又被坑,像你這樣被坑了以後又被坑,一回生二回還生的我想這世界上也沒幾個。”話畢又補充了一句“當然你彆誤會,我也不覺得小舅舅那樣講就能夠把你罵醒,你也知道我小舅舅那個脾氣,他說話一向那麼刻薄。”
白袁袁說的那句付良塵很刻薄,她深表讚同,她從沒見過說話那麼刻薄的人。
不過她想想,白袁袁說的這一番話也並非全都是錯的。雖然引用的案例和成語她覺得尚且還有上升的空間,但本質上的核心內容確實說的一語中的,看來這廝最近長的真不隻有肉,還長了點腦子嘛。
“不過你也不用這樣失魂落魄的,林茉從你手裡搶活兒也不是一洗兩次的事情,說到底你也習慣了吧。”白袁袁說。
她糾結了一會兒“這也不是這樣講的吧,本質上來講你都不曉得我到底在生氣什麼,這次和往常那幾次都不一樣。”
氤氳中,白袁袁“那你說說,哪兒不一樣?”
“時機不一樣。”今時想了想“你看啊,往常都是還沒轟轟烈烈地開始就神不知鬼不覺地結束了。那我這次都已經開始了,還進行得那麼順利,沒道理又臨時把我換下來吧。”
“對啊,所以呢?”
“所以……”她又糾結了一會兒,所以了半天也沒所以個所以然來。
“唉,我敗給你了。”白袁袁起身,桌上的麻辣燙交代得乾乾淨淨“你啊,還是對那個叫林茉的多留點心吧,我看她可不是個省事的。”
嘴裡含了個丸子,今時哼哼了兩聲“那這就是你的偏見了。你看,這事怎麼說也不能怪到林茉身上啊。”
“行吧,你就這樣想吧,到時候恐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白袁袁在浴室裡的聲音傳出來,這導致今時一下清醒了好多。那廝的一隻手都打石膏打成那個樣子她竟然還能若無其事地進去洗澡,這讓今時對白袁袁的一腔敬佩之情又濃厚了幾分。
話說回來,這件事從她剛得知到在她體內急速到穩定發酵到她朝付良塵吼了那幾句到現在,整件事情完全脫離她的理解和掌控。從林茉來找她到白袁袁回家的那一小段時段裡,她總是覺得這一切就都是她的命運,她從生下來就注定不會走到大眾麵前,不會站在燈火輝煌照得到的地方,就連在這城市裡住著她都覺得閃著的一向來是彆家的燈火,並不屬於她。
這項認知在她腦海裡根深蒂固,具體要追溯回去都是些難言的回憶,畫麵從那場讓她畢生難忘的熊熊烈火開始,一幀幀一幕幕都那麼不堪回首。
心理學家說人一旦受挫了以後,且那個挫折是十分重大且極其難被抹去的,那必定會在某個人心中留下極其深刻的陰影,這也是心理醫生存在的原因。試想,若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都能夠茁壯成長無憂無慮地老去,那緊隨其後的該是多少人為之失業?這是亙古不變的規律。
付良塵的話說得難聽,但並非全無道理。這些她身上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即使起先她多麼憤憤不平,然而時間衝淡的不隻是記憶,也能夠是情緒。她已經習慣卑微而無聲地活著,毫無尊嚴可言地活著。
從前她不以為意,覺得這樣甘於平凡也可以。可現在她得好好想一想,人活著似乎應該有所追求才不至於像她此刻活得那麼狼狽。
她趴在被窩裡想了很久,很久。窗子外麵萬籟寂靜,絲毫不見半點喧囂。
這導致次日白袁袁碰的一聲開她房門嚷嚷著遲到了的時候,她前一晚剛遭受完失眠的摧殘。
今時頹然地從床上坐起身,想了一整個晚上,慢慢地也就能迷迷糊糊地睡下去,她還記得她的意識還清醒的時候,她多少次在思考人生哲理的時候都會陷入迷茫而鑽牛角尖的境地,可見這次也一樣,畢竟這也應該算是同樣的人生哲理。
她覺得自己要調整一下自己的心態,由內而外改變自己。
然而俗話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她從前安於卑微潰敗已經很久,突然要她改變……她實在不知道這改變該從何而起。
白袁袁今日調休,更重要的是她手裡打著石膏也不能為人民服務,索性就直接在家為她服務。床邊的鬨鐘響了很久,白袁袁嘴裡嚷嚷著吵,她啪的一聲把鬨鐘按下。
“你今天不是上班嗎?還不醒?”白袁袁苦口婆心。
她惺忪著雙眼,打了一聲響徹屋子的哈欠“正義都能遲到,為什麼我不能多睡十分鐘?”
白袁袁“……”
事實上白袁袁操心得沒錯,她打著哈欠出門再一路坐了一趟公交轉了一次地鐵再打著哈欠走到公司樓下的時候,已經遠遠錯過了公司規定的上班時間。
她蒼白著一張臉坐到工位上,眼光不由自主地瞄到林茉工位的方向,並沒有見到林茉的身影。今天是林茉到攝影棚和付良塵合作的第一天,以林茉的性格肯定一大清早就在棚裡準備得周到才對。
工位上擺著成山成堆的文件,她撓著腦袋抽出最上麵的文件夾捧在手裡,開始了日複一日平庸的日常。
瞧,她要改變也沒地方讓她改變啊。這簡直就是一項不可能的任務……
“這什麼啊……山區資助計劃?”手裡捧著個端端正正的企劃案,什麼時候這種計劃也輪到她這個小嘍囉來負責了?
正滿臉疑惑,此時他們這一層所有部門的總監趙總監停在離她工位的不遠處“今時?你怎麼在這兒?”
她猛地抬眼一看,趙總監的身邊跟著宋經理,兩人正齊刷刷地朝她的方向看過來。
不遠處的倆人滿眼的疑惑,看向她也全都是疑惑,看得今時自己也覺得疑惑。
真是奇了怪了。今天是什麼大日子嗎?怎麼連趙總監都到他們這些小員工的辦公室來了?
趙總監停在不遠處“你不是負責付老師的拍攝嗎?怎麼在這兒?所有人都在等你呢。”
聲音中氣十足,可見趙總監平時肯定沒少精致地養生。
今時站起身,眼神瞥見在一旁臉色不大好的宋子濃“是這樣的,趙總監,這個項目已經不歸我負責了……”
“說什麼傻話呢,昨天付老師還專程打了一通電話給我,和我珍重地誇了誇你。”梳著一頭地中海卻中氣十足的趙總監說“他還說你們合作得很好,要你負責他和我們公司的全項工作。行啊,小今,很為咱們公司掙臉麵啊。”
落地窗前,今時背向早晨的日光,呆呆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