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娥!
聽唐叢山的意思,是一眼就把喜寶看扁了。
宋有貞與他相熟,知道他和喜聯社裡好幾個班頭一樣,不但古板守舊,還有些桀驁不馴,瞧不起坤角。
覺得她們不過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不好好練功,光憑著賣弄風騷,就把錢給掙了,是不入流的角色,哪配得他們指點?
可喜寶和這些人不一樣,他自己的徒弟他知道,當初打戲台上第一眼瞧她唱戲時的精氣神兒,他就知道,這孩子是打心底裡喜歡唱戲,也懂角色的。
這梨園行裡,嗓子好,做功好的藝人多了去了,可真懂角色,能把角色的人生百態演繹的好的,那可是鳳毛麟角。
尤其這兩年,科班裡的苗子,多半是家裡揭不開鍋,活不下去了,才把孩子送進來吃苦的。
這些人彆說是錦衣玉食吃進嘴裡,恐怕就連嬌小姐的人他都沒見過,你讓他去演《鎖麟囊》裡的富家小姐薛湘靈,去演《花田錯》裡的劉玉燕。
他一天也沒過過這樣日子,見也沒見過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演出味道來?
可喜寶是不一樣的。
宋有貞打第一眼瞧見她,就知道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旁敲側擊的打聽著,他也對喜寶的身世猜出來一些,是以也更加堅定了對喜寶的信心。
自古梨園行裡唱得好的那些人,科班出身的自然占去大半。
可那些富家子弟出身的票友,往往比科班出身的更容易唱出去。
原因與他們人脈更廣,可以自由出入各大戲院自然脫不了關係,但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們識字,更容易懂角色,懂他們的生活和心理,是以更容易將觀眾帶進戲裡。
宋有貞覺得,喜寶也是這樣的人。
這陣子他因為身體有恙,每日給喜寶教戲的時間並不多,有時候甚至一連幾日無法教授。
但每次檢驗她功夫,都覺得她比上一次精進不少,且演什麼像什麼。
在教授徒弟這方麵,他還是第一次如此舒心,每每感歎,要是徒弟都像喜寶這樣省事,他何至於到現在還是如此慘淡,要靠人接濟度日?
早就自己開班做班主,靠壓榨徒弟賺大錢了。
是以唐叢山瞧不上喜寶,宋有貞第一個不高興。
“女娃娃怎麼了?咱梨園行,有女娃娃不能登台的規矩?還是咱們喜聯社有這規矩?”
唐叢山眉頭一挑,嬉笑道“有貞你糊塗啊。梨園行是沒這規矩,咱喜聯社也確實還沒來得及定這規矩,可官府有這規矩啊!女子不能登台,你收她做徒弟,那不是浪費工夫嗎?”
“怎麼就叫浪費工夫呢?”
宋有貞也急了。
這些人,喜寶的戲都還沒聽過,就信口胡說。
他們要是聽了喜寶的戲,到時候指不定有多酸,酸自己怎麼沒碰到這麼好的苗子。
可唐叢山不叫他把話說完,還把他拉到一邊小聲勸道“有貞哪,你這性子,可得收斂一些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啟文和雲卿早就跟你不對付,這次葉社長在京城成班創立喜聯社,拉他們入夥,當初得知你也是班頭,他們可老大的不樂意,還是葉社長賣了麵子才勉強答應的。
如今你要非收下這個女娃娃,叫戲班落下風險,他兩個還不定怎麼跟葉社長抱怨呢。
你本來就還沒正式進喜聯社,這個時候再讓人嚼舌根,落下話柄,你這個班頭的身份是牛公子定下來的,自然是奪不走的。
可你以後在學生麵前的威望還有沒有,可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