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娥!
喜寶下意識想躲,卻被那人輕聲叫住,定睛一看,才發現是已經卸了妝換好了衣裳的梅子瀾。
“所以你前兩日是故意把《紅梅閣》這出戲推薦給我的?”
廊下寂靜,角落的黑暗也遮不住梅子瀾那雙澄淨深邃的眼眸。
淺淺的愧疚之感由心底萌生,喜寶不敢去看梅子瀾的眼睛。
“你就當是被我利用了吧,等事成了,我會找機會給你賠罪的。”
喜寶仰頭看天,夏日天亮得早,再耽擱些時候就要壞事了。
於是她不再與梅子瀾解釋,轉身就要走。
“哎!”
梅子瀾叫住她,等她回頭,便麵不改色地與她說“大宋班頭像是有心事,這會兒在蘇班頭屋裡說話,我來就是特意告訴你這件事的。”
喜寶訝然看他,無法與他言語什麼,隻將一切感激之情含在一絲笑意裡,匆匆對他點了個頭,便直奔蘇雲卿的住所去了。
然而晚上睡不著覺的,又何止他們?
梅子瀾送彆了喜寶之後,一回頭就瞧見了隱在陰影裡的譚小福。
“你都聽見了?”
梅子瀾有點慌張,喜寶要做的事他可以不問,但要是因為他暴露了行蹤,引得譚小福也知道了,聲張出去,他便難辭其咎了。
不想譚小福卻慘然一笑,從陰影裡走出來道“聽是聽見了,卻又好像什麼也沒聽見。”
他說著,不禁看向喜寶離開的方向,歎著氣道“到如今她在想什麼,要做什麼,用意是什麼,我始終一無所知。不論我多麼努力,她始終不與我交心。”
話說一半,譚小福苦澀咧唇,忽的偏頭看向梅子瀾,“但她好像——什麼都願意跟你說?”
梅子瀾雙眸微睜,極坦然地說道“我也不曾從她那裡聽到過分毫。”
“可你好像也不用刻意去聽。”
比起對喜寶的事一無所知,梅子瀾不問既知這件事,才更讓譚小福難受。
梅子瀾則也偏頭看他,波瀾不驚的麵孔總像水一樣柔和,可以洗去任何棱角。
無論誰看見他的臉之後,都會變得柔軟起來。
許久不曾與梅子瀾這樣近距離的對視,連譚小福也在驚詫梅子瀾身上的變化。
分明初次見麵時,他還是一個貌不驚人的普通男孩,遇到人說起他的身世,他總會垂下肩頭,變成一副更加弱小的模樣。
但如今不過短短四年,他模樣也完美了,性子也更自信了,他甚至還學會了控場。
同樣是在戲台上能唱正角的角兒,譚小福卻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從梅子瀾身上爭到半點光輝了。
“那你又為什麼會好奇?”
梅子瀾淡淡地問。
譚小福於是轉過頭,繼續看向黑暗處,唇角帶著些許笑意。
“不覺得她很神秘嗎?一個小女娘,分明有更容易的道路,卻偏要孤身一人闖梨園,什麼都要爭最好,卻從來不解釋,也很難看到她沾沾自喜。
她好像永遠沒有真正快樂的時候,眉眼之間總帶著一抹憂思。
我每次見到她都在好奇。
她是誰?到底經曆過什麼?她想要做什麼?
難道你不好奇嗎?”
梅子瀾搖頭,“我不需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