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落滿庭！
華燈初上，萬籟俱音，沈清清被王媽媽推進了祠堂裡，四周黑黝黝的，什麼也看不真切，隻有那排位前的一盞燭燈，搖搖晃晃的逗引著地上的影子。她這是，被罰跪祠堂了？
“跪下”
冷不丁冒出來的話嚇了沈清清一跳，定眼看去，原來是祖母，因有簾子擋著，剛才沒看見，罷了罷了，她打了人，罰她來跪祠堂就跪祠堂吧，反正有團蒲。
噗通一聲，沈清清跪得很是爽快，老夫人見她如此歎了一口氣，聽著歎氣聲沈清清尋聲去看，但依舊沒說話，沉默不過一刻鐘老夫人就開口了，那語氣不像是責罵，倒像是說故事。
“記得你才出生的時候你母親還是很得你父親寵愛的，那時候你父親歡歡喜喜的抱著你來給我看，粉嘟嘟的一團兒，很可愛。”
這是，要打親情牌，以此來感化她？她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了，需要老夫人如此大動乾戈，還把她單獨叫到了祠堂裡來聆聽祖宗的教誨，難道，這不是她那老爹該有的待遇麼？
看了眼認真聆聽的小丫頭老夫人繼續到:“色衰而愛馳，這是每個女人的宿命，你母親的死，你父親有責任，但若不是你母親自己沒有手段，又怎會有那樣的結局！她沒有本事，護不住自己，也護不住你們。”
嗬，這是什麼狗屁道理，被人害死了還說是自己的責任，難道生得柔弱是錯，心地善良是錯，那這世間豈不是都是壞人，沒有好人了，不過，她如今才七歲，跟她說這些她也不懂。
索性低著腦袋裝鴕鳥算了，可老夫人下一句話就讓沈清清這鴕鳥裝不下去了。
“你不用和我裝，我知道你聽得懂。”
沈清清:“……”
“在你眾多的兄弟姊妹中，數你最聰明，你那大哥哥雖端莊有禮，卻沒有經曆過什麼坎坷，若是遇到什麼大風大浪，怕是難以抵擋，你那二姐姐囂張跋扈不可一世，你那大姐姐雖知書達理，但不免太過高傲，旁的我也就不一一的說了，想必你的心裡一清二楚。”
沈清清:……
她怎麼沒發現自己有那麼聰明，不過祖母有句話倒也沒說錯，這家人是個什麼性子自己的確知道的一清二楚。
老夫人站了起來，靜靜地凝視著那些排位，沉默著，沈清清覺得腳麻了便想著動一動，冷不防的又聽到老夫人的話就是一驚，差點兒沒把她腿給弄折了。
“白日裡你父親來找過我了，說要送你回老家去，我同意了。”
沈清清一下子就愣在了那裡，像是不敢置信，老夫人見她如此又歎了口氣，聲音也放柔了些:“你不用怕，沈家老宅雖隻有些仆婦，但你是主子，隻要你拿出主子的款兒就不怕她們拿捏你。”
“是因為我打了二姐姐麼？”沈清清難得開口一次，一開口就問到了點子上，其實她心裡知道，並不是這個理由。
果然，老夫人的解釋，來了。
“你打不打她結果都是一樣的，你父親早就存了心思，不過是等待個時機罷了。”
“嗬，是因為他覺得我的存在讓他難堪了？所以急著把我送走。”沈清清頗有幾分質問地意思。
老夫人轉過身來，望著這像極了她的小丫頭，嚴肅開口:“不，是因為你的怨恨太明顯，沒有好好藏著，她們害怕，不是害怕你報複，是忍受不了你每一次都提醒她們，她們不是無辜的，她們有罪，就像，就像這些排位一樣，沒有眼睛，卻又像是眼睛。”
沈清清一愣，仰著腦袋直直的瞪著那些排位，如祖母說的，沒有眼睛，可又像是眼睛。
沈清清垂了眼，無聲的哭泣著:“我並沒有想要誰的命，也沒有想要報複誰，我隻是，想給我母親一個公道，她死了，死的那樣無聲無息，就好像所有的人都把她遺忘了一樣，可我，卻記得，牢牢的記著。”
老夫人看著她哭，聽著她哭，也沒有安慰，更沒有任何的指責，良久才有了那麼一句勝似妥協的話:“公道自在人心。”
沈清清擦了擦眼淚，吸了吸鼻子，倔強到:“人心難測……”
老夫人轉身去看她，沒說話，但心裡是讚同她的，小丫頭說得沒錯，人心難測。
噠噠噠，老夫人扶著拐杖一步一步向外走去，即將就要到達門口，在打開門的那一瞬間她聽到了這兩年來小丫頭唯一的真心話。
“祖母的教誨孫女記下了，還請祖母保重身子。”
王媽媽一進來就聽到了沈清清的話，當時就是一陣吃驚，這話可不像是平日裡悶不吭聲的三小姐能夠說出來的。
扶著老夫人回去的路上，王媽媽還是沒忍住:“三姑娘其實，很聰明。”
老夫人淡淡一笑，王媽媽又是一驚，在她的記憶裡老夫人笑得時候著實不多。
風漸漸起了，老夫人拉了拉衣衫，王媽媽趕緊接過身後丫頭送上來的衣裳給老夫人披上，老夫人扶著王媽媽的手，輕聲低語:“天兒冷了，出門也應該加些衣服才是，王二家的，你說是不是？”
王媽媽恭敬的扶著老夫人走著，知道老夫人的意思，也低聲的回到:“老夫人說的是，的確得加點衣裳，尤其是一到了冬天啊，那忻州城比京都城可冷多了。”
老夫人點了點頭，不在說話，王媽媽慢慢的扶著老夫人走著，身後的丫頭婆子很是安靜，全程無一句輕聲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