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生般若錄！
密室之中，隻見隨著眾生般若錄中虯龍佩上最後一絲血跡消散，幻象便消失了。
這便是薛定波要的那個真相。
看罷幻象之中發生的一切，薛定波無比的平靜，其實他早知道結局會是如此這般，可是總是要自己親眼看見才可以死心，才不會心存僥幸呀。
“嫣兒，我們回家吧。”薛定波緩了緩，起身抱起床上的女子。他的身體還未恢複，麵無血色，顯得十分憔悴。
印光聞言看向早已不忍卒睹這個故事的虛雲，隻見虛雲緩緩閉上眼睛，微微頜首。
隨即印光操作璿璣杵，一麵牆壁便消失了。
眾人隻見薛定波抱著鄭嫣的屍體一步一步，堅毅、決絕、又有些吃力得向密室外走去。
隨著密室陣法的消失，葉玄離感受到了林逍、一燈等人的氣息，似乎還在大光寺內。想著以林逍的修為，應當也可以感受到自己，葉玄離便呆在原地沒有動。
此時虛雲長歎一口氣睜開雙眸，衝著柳無才說道“還是要麻煩公子帶我回去將軍府。”
柳無才似乎早料到似的，什麼也未說，隻是上前從攙住虛雲，意欲帶他離開。此時印光卻是滿臉被動神色“師父，我送你吧。”
虛雲吃力地衝著印光笑了笑，拍著他握住自己雙手的手說道“你還要給葉姑娘和她的同伴們安排住宿呢，是吧。”說著虛雲抬眼看向葉玄離。
葉玄離微微頜首，想來虛雲心裡還是清楚的，應當不至於因鄭嫣之死受太大打擊。
見著葉玄離的回應，虛雲從印光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搭在柳無才手上，對他使了個眼色。柳無才隨即辭彆眾人，扶著虛雲快步離開了密室。
於是密室之中便隻剩下等人的葉玄離，等葉玄離的印光，和無所事事的蛭妖。
葉玄離見蛭妖並沒有離開的意思，便開口說道“紅塵三載，你若是倦了，我可以帶你回長水。”
蛭妖也不說去也不說不去，隻是若有所思的問道“我殺了那滿府的人，你不殺我？”
葉玄離並未回話，蛭妖自討了沒趣，倒是印光開口了“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原本你也隻是為了求生而已，若是真有什麼過錯，也不該由人道評判。”
蛭妖不言，依舊倚著牆若有所思的樣子。一時間，密室之內像是死一般的沉寂。
卻說薛定波自大光寺出來一路抱著鄭嫣，初春的晚風還是寒氣逼人，他的薄衫被風吹得飛舞起來，更顯得他原本壯碩的身材如今隻餘下半斤枯骨。
天已入夜，今夜月明星稀，路上的行人不多，可任誰瞧著一襲素衣不綰青絲的男子抱著個滴血的姑娘也心生畏懼，更何況他們身後不遠處還有一書生扶著一位伶仃老者，如此詭異景象，更是把路上本就零星的行人嚇得快步避開。
回到將軍府時，那層罩著府苑深牆的白色光罩早已消失，如今有的隻是衰草破瓦。想著這府內昔日風光，與此刻的蕭條，薛定波不免嘴角抽搐了一下。
當他長滿繭子的手觸摸到門口銅環的一刻，他愣住了，果然真的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嗎？
推門進去，步經回廊，想起婚後第一次見到鄭嫣便是在此處，她雙眼靈動，可愛異常，薛定波原本沉重的內心忽然就像是化了一樣，嘴角不免揚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
將鄭嫣抱入房中，薛定波望著她胸前那已經開始凝固的血跡，緩緩閉上眼，深呼吸了幾次，抬手解開鄭嫣的外衣，一件、兩件、三件、四件；他打來清水替她擦洗了身上的血汙後，將五年前那件紅嫁衣翻了出來，小心翼翼地一件一件給鄭嫣換上了。
隨即他自己也換上了那件大紅喜服，在鏡前給自己束了個簡單發髻。
望著床上早已哭花了妝容的鄭嫣，他笑著將她扶起，說道“大喜的日子，靈兒為何愁眉不展？”
站在門外的鄭伯，或者說是虛雲聽罷此言，眼淚便止不住的往下掉；他知道小狐狸終究還是等到了它的如意郎君，而今夜它的如意郎君便要娶它，可虛雲心裡確實五味雜陳。
薛定波從妝奩中取出脂粉、螺黛、口脂仔細地一一為鄭嫣，更應該說是靈兒塗抹上。再為她插了隻百鳥朝鳳的珠釵，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而此刻門外出現了一個食盒，原先的虛雲卻不知所蹤。
薛定波望著妝成的靈兒有些開心又有些懊惱地說道“隻是今日時間倉促了些，沒能遍邀親朋，也沒能張燈結彩，靈兒莫要怪為夫呀。”
說著薛定波抱起靈兒便往屋外石階走去。
如水的月色照著階上一襲紅妝的兩人，一切安靜的就如同一幅畫。
薛定波從食盒中取出酒壺同兩隻酒盞，微笑著對著空氣說了聲“多謝”，隨即為兩個酒盞滿上了桂花釀。
薛定波一口飲儘杯中酒，望了望懷中之人說道“想來靈兒應當不會飲酒，那靈兒這杯為夫就替你飲了吧。”隨即又是一杯下肚。
“今天是個好日子，靈兒莫怪為夫多喝了幾杯。”說著一杯又一杯，最後薛定波直接拎起酒壺飲了起來。
月已上中天，壺中也再無酒，薛定波的臉紅紅的，眼眶也紅紅的，他抱著靈兒的手微微在顫抖，他望著懷中女子似乎在熟睡的臉龐，月光照著女子長長的睫毛，他似乎看到女子又睜開了眼睛，她正望著月色，明眸皓齒，一如初見。
薛定波感受到女子微風中飛揚的發絲掃過他臉頰時輕柔、瘙癢的觸感，他似乎還聞見了女子身上的清香；他輕輕的吻上女子的額頭與眉眼，他突然間笑了，笑著看著天，看著月亮說道“可惜我今日方才知道，眼前月亦是昔日月，眼前人非是昔年人。”
“若是還有來生，我願你還是彆再遇見我了。”說罷薛定波的嘴角流出一道血痕，而他持著利刃的左手還在繼續用力往自己心口處刺去。
翌日醒來，留給虛雲與柳無才的隻有相擁著倒在階前的兩人，和地上散亂的酒盞。
虛雲望著天，臉上無悲無喜的嗟歎道“愛，總還是會讓人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