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山千疊！
第二日楚懷瑾坐在平南侯府的大廳裡陪著段雲祈的三叔段琛喝茶聊天。
不多時，老侯爺扯著段雲祈就過來了。
段老侯爺戎馬半生，如今已到了古稀，頭發全白，卻仍是精神抖擻，一雙眼睛尤其的明亮，手下力道也不減當年。
“爺爺您輕點，疼疼疼！”段雲祈耳朵根子被老侯爺攥在手裡，兩隻手無處安放，隻能抓著老頭的手腕。
“老侯爺。”楚懷瑾站起來，含笑看著他們。
“老臣參見睿王殿下。”老侯爺放開了段雲祈，他立馬跳到了楚懷瑾身後，楚懷瑾笑著摸了摸他紅了的耳朵。“老侯爺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還動起手來了？”
“殿下不知道，”老侯爺捋了捋他全白的胡子，“這個小子昨日拿了那麼好的一張弓回來，竟然不知道孝敬老人家，妄想自己獨吞，實在是大逆不道！”
楚懷瑾失笑，也實在拿這個老小孩沒有辦法。
“您還說呢！昨天我回來您攆著我跑了半個府，我在樹上掛了半個多時辰，到四哥麵前，您反而先告狀，您不嫌害臊啊！”段雲祈揉著耳朵叫囂。
老侯爺雙眼一瞪，又要伸手過來，嚇得段雲祈一溜煙跑出了大廳。
他一出去，三個人便齊齊斂了笑，神情都有些肅穆起來。
“雲祈是個聰慧的孩子，”老侯爺走到主位坐下，示意睿王也坐下，楚懷瑾坐下來，聽著他繼續往下說，“不久前殿下傳信老臣，老臣心裡明白，也願意全力支持殿下，雖然臣年歲已大，三個兒子死的死傷的傷，但是殿下放心，縱然我候府隻剩下一個主母，也一定為殿下儘心儘力，隻是”
楚懷瑾笑了笑，“隻是什麼？老侯爺但說無妨。”
老頭和段琛互相看了一眼，起身對睿王拱手道，“隻是家裡的兩個孩子還小，如若事敗，免不了被牽連，實在於心不忍，隻想讓他們，能置身事外，便置身事外。”說完，便彎下身去。
楚懷瑾歎了一口氣，緩緩起身，扶他直起身，“老侯爺，我與二哥既然決定奪嫡，那這走的第一步，就是要把師父枉死的事情查清楚。您愛護後輩的心思我懂，可雲祈極重情義，更何況，這關乎的是他的親生父母和姐姐，就算您有心讓他置身事外，以他聰慧的心思，難道覺察不到嗎？至於雲岫，我想雲祈若是知道了，也會首先尊重她的意思，問她是否要參與，雲岫從小得師姐真傳，一招一式甚至一思一想皆有師姐的風範，如果她真的想參與進來，又有誰攔得住？”
“這”老侯爺猶豫的看向段琛，段琛也沉默了，沒有人比他更明白自己閨女的心思，雖然性格頑劣也能屈能伸，但是脾氣是真的倔，滿府上下還真沒有人能製得住她。
老侯爺重重的點點頭，“也罷，隻是殿下，如若事敗，我平南候府，怕是保不住了，雲祈是斷無法摘乾淨自己的，若是可能，還望殿下能，保一保雲岫。”
楚懷瑾耐下心來，“老侯爺，現在不光是為了給師父枉死討個公道了，你我都明白，這件事太子脫不了乾係，要動太子，勢必牽連進很多人，甚至父皇也難免，如果真的事敗了，我又有什麼能耐能保住雲岫呢？更何況，若是雲岫活著逃出汴京，以她剛烈的個性，勢必也會回來複仇，還是您覺得，她孤軍奮戰的勝算更大呢？”
段琛此刻有一種，上了賊船的感覺。
他看向自己的父親，老侯爺囁嚅無言，他的兩個兒子，兩個兒媳，一個孫子一個孫女，皆戰死在外，三兒子也傷了一條腿。大兒子一家和老三也許沒有被陰謀算計，可二兒子死的確實蹊蹺，如果說真有人算計了他，太子也一定知道內情，他活了七十多年，多少次白發人送黑發人，原本是為國而戰，無上榮光，可現在已經知道這榮光背後有人伸手攪弄，讓他怎麼能不恨。
半晌，他堅定的望向楚懷瑾，緩緩的行禮，“平南候府上下，但憑殿下吩咐。”
“父親”段琛有些猶豫，段家三兄弟的關係處的很好，自從段琛傷了腿無法打仗以後，他就閒賦在家，把家裡的幾個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疼，現如今兩個孩子都被拉下水，他實在於心不忍。
老侯爺閉了閉眼睛，抓住他的手腕，“琛兒，於私，這件事必須要查清楚，以慰你二哥一家的亡靈。於公，當今朝堂萎靡不振，人人都想著中飽私囊，百姓叫苦不迭，他一個太子卻無半點賢能，甚至結黨營私的風氣愈演愈烈，是以保全百姓為先。無論於公還是於私，昱王殿下都比他更合適。”他直直的盯著段琛，“既為我段家兒女，這點孝義必須要堅持。”
段琛沉默片刻，看向楚懷瑾，重重的點了點頭。
楚懷瑾釋然一笑，伸手作揖，“平南候府曆代忠良，無論如何，本王定會全力保全平南候府的門楣。”
“無妨。”老侯爺擺擺手，望向院子，語氣有些淒然，“雖然不知為什麼要對我平南候府下手，但是我候府之忠心，日月可鑒。一個虛名而已，無愧於心就是了。”
“雲祈，你在哪呢？！”院子裡響起陸皓的聲音來，廳中的幾個人互看一眼，斂起肅穆的神色，老侯爺又坐到主座上，段琛和楚懷瑾也相繼入座，仿佛剛剛隻是在嘮家常。
“大呼小叫的乾什麼！生怕彆人不知道你陸公子嗓門大啊！”段雲祈笑罵聲漸近，兩人一同邁進了大廳。
“見過四哥，老侯爺，三叔。”陸皓恭敬的挨個見禮，“四哥果然在這，那幾個傻子，還真去睿王府傻等了，還是我聰明些。”
“哦？”老侯爺看了看楚懷瑾，“怎麼，殿下府上有客人？”
“算不上，”段雲祈一擺手，“就是那幾個小子嘛，知道四哥回來了，今日要去拜會。”
老侯爺明白過來，白了他一眼，“有幾個人比你年歲還大，你竟大言不慚叫人家小子！”
段雲祈撓撓頭，笑笑沒說話。
突然外麵傳來打鬥的聲音，幾個人疑惑的起身看過去，發現段雲岫正在院子裡跟睿王的侍衛西平交手。
眾人抱起胳膊看戲，楚懷瑾笑道，“西平，打不過就快點求饒。”
段雲祈也道，“就是就是，小姐還能放你一馬！”
段雲岫得意的一笑，手腕一翻去抓他的脖子，就在西平全力躲開她的手的空擋，段雲岫腳底生風，踹了他的膝蓋一腳，瞬間移到他身後擒住了他的胳膊。西平認栽，被她擒住也不掙紮。段雲岫放開他衝他做了個鬼臉。
“行了行了，打打鬨鬨的一點沒個正行，人家西平將軍讓著你，還不快跟人家道歉！”段琛板起臉來。
“哥！”段雲岫跑進來抱住段雲祈的胳膊。
段雲祈憋笑，“行了三叔，您就彆說她了。”
“是啊三叔，”楚懷瑾笑道，“雲岫身手了得，我看西平輸的也不冤枉。”
“哪裡哪裡，”老侯爺眼睛毒辣，笑嗬嗬的開口，“西平將軍還是手下留情了的。懷瑾啊，你這侍衛可是個高手啊。”
西平恭敬的站在一邊，不置可否。
段雲岫撇撇嘴，多看了西平兩眼，轉過身來笑道，“見過殿下。那個”她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段雲祈，“你們去四哥府上，也帶著我唄。”
“你去四哥府上，同我說什麼，問四哥去啊。”段雲祈笑著看向楚懷瑾。
段雲岫朝他投去問詢的目光，楚懷瑾笑了笑，“好，一起去。”
睿王衝老侯爺點頭示意，也就沒有再待下去，四個人便一起告辭，去了睿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