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時候發現這偽裝沒那麼好用的呢?
或者是發現自己在這百年的蹉跎中修為確實退步不少;或許是葉枝衡為了刺激她,轉而與所謂的“薑遇”說笑甚歡……
真是可笑,真當她是溫室裡依附於人的莬絲花麼?
她願意裝,他們就應該給出讓她滿意的反應才是啊。
回想起那日在伏魔陣自己恰如其分的暈倒,
她嘴角微微上揚,像往常一樣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可她的眼底絲毫不見笑意,看起來分外詭異。
葉枝衡啊,其實你也不是所謂的朗月君子吧。
廣場上的葉枝衡抱著劍已經走遠,從背影來看就能想象出來正麵是一個如玉君子。
她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逗笑。
君子?
心底爛得徹底,就留一副好的麵皮用來哄騙世人,也配叫君子?
什麼時候發現葉枝衡的呢?
或許是同類相吸。
或許是幼年時候的她,偶然間翻看昆侖鏡,古銅色的鏡麵倒映出那些瑣碎的、葉枝衡本人絕對不願想起的內容
約摸隻有十一二歲的少年匍匐在地,與災民們搶奪著為數不多的饅頭,實際上那饅頭臟得像塊石頭。
臟亂的發絲遮住昳麗的眉眼,虱子在亂如鳥窩的頭上歡快地蹦來蹦去,讓人絲毫聯想不到麵前少年未來是清光宗清風霽月的大師兄……
她捂著嘴笑起來,他好像條狗啊。
她自然清楚,這個時候的葉枝衡從蓬萊逃出不久,周身靈脈被封。
可是這絲毫不影響林華箏看到他這幅模樣的好心情。
她眉眼彎彎,似乎溢滿了一輪明月,看起來美得奪人心魄。
時間再往前調,那是葉枝衡剛剛逃出蓬萊,衣衫整潔,出色的眉眼引得無數路人側眼。
深夜,少年被困在破廟,幾個醉漢將他團團圍住,一向冷靜的他眼裡露出幾分驚慌,可是現在的他手無縛雞之力,隻能眼睜睜看著噴射著酒氣的大漢將他壓倒……
一陣意亂情迷後,葉枝衡渾身青紫,步履蹣跚,手中握刀,麵無表情地一步步走向那幾個醉倒的大漢,手起刀落間絲毫不見猶豫,隻是機械地抬手落刀……
幾日後,那幾個大漢的家人尋到廟中,卻發現整齊摞成一堆堆的肉塊……
林華箏心裡清楚,葉枝衡心裡沒她,那又怎樣?
至少現在他選擇的是她,她抬手遮住陽光,手上被扣出的傷口已經結痂。
她這輩子或許就這樣了,一輩子帶著麵具,一輩子享受著虛假的恭維。
她轉身離去,可這或許就是她的道路,她自己親自選擇的道路。